打开了话匣子,李木比划着手脚跟女孩儿分享自己的“牛掰”经历:“我那时就这么四肢被拉扯开,用铁链锁在刑床的四角,整天都要仰躺在那里动也不能动,躺了足足十天还要多。其实具体几天我也不知道,刚开始清醒着还能算明白,可算到大概十二天的时候我就扛不住了,开始迷糊,后面干脆彻底昏了过去,完全算不清日子。那刑床是铁做的,可硬了,躺得我腰酸背疼,浑身都跟散了架似的,烙印的地方还生疼生疼,真是难熬。卫大少爷每晚都偷跑进来看我,却只能帮我上药疗伤,喂水进食,无法解开铁锁放我活动。因为在上刑的时候,那铁锁就依着规矩直接焊死了,只有活过神判,才能砸毁放行。烙封印的规矩是,人活床毁,人死床存。若是人死在了神判中,就会连同刑床一起沉尸河底,直接喂鱼去。等一段日子后,尸体腐烂化骨,再捞出来将腐骨清洗掉,敲开锁头,留着铁床板给下一个人用,直到腐朽得不行了才会换新的。我跟你说哦,那刑床可脏了,不止是硬,还凹凸不平生着绣,阴森森地透着股臭烘烘的死气,被锁在上面怪吓人的,也是真的难受。我后面扛过天罚被放下来时,整个人都残了,身体完全失控,是大少爷找府兵用担架给我抬回去的。老爷还专门请了京城里很好的郎中过来帮我推拿调理,卧床将养了半个多月才下得了地!”
似是想起高兴的事儿,李木咧着嘴笑:“那天啊,我迷迷糊糊被冷水泼醒的时候,已经连同刑床被一起抬到了院子里。就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暖暖的。大少爷亲自给我喂水喂药,向众人证明我还活着,然后我就听到老爷当众宣布我通过了神判,上天允我褪掉奴籍,重新做人。然后他们就砸锁毁床,要把我放下来,可把我高兴坏了,连我的手腕脚踝在砸锁时被震伤了都没觉着疼,呵呵,我那会儿就光顾着高兴了。其实也轮不着疼,一动不动地被锁了那么多天,浑身上下都又麻又僵的,可比疼难受多了,被震得疼一下,嘿嘿,说实话还挺舒服的。总之我算是熬过来了,大少爷说保我活下来,他就真的做到了。从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贱奴,甚至名分上可以连奴都不是。大少爷说我是自由人,就是跟那些一出生就是自由人的老百姓一样,只要完成主子交代的分内之事,我也可以正常生活,可以成家立业,可以有自己的小日子哦!大少爷还说,我是卫府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主动接受烙封印的贱奴呢!”
没注意到卫灵儿眼中泛起的红晕,李木竟跟个讨糖的孩子般得意起来:“大少爷说,自有记载以来,就没几个贱奴敢烙封印的,宁肯一辈子做贱奴,也不敢冒险受刑。就算主子允诺帮着作弊,大多人也不敢尝试,因为确实太折磨人。其实不少大户人家都有贱奴出身的死士,因为贱奴没有退路,也无亲人牵挂,最适合被培养成死士,但就是去除奴籍太难,才没办法往朝堂里送。大多人都不会主动愿意烙封印的,要主子逼着才行。卫府也逼过两个,结果一个没扛住死在了刑床上,一个脱了奴籍后却没禁住政敌的诱惑,背叛了卫府,最后直接被卫府清理门户了。所以卫府后面再培养贱奴出身的死士,都要主动接受烙封印,并宣誓效忠,才会帮着过这一关。哦当然了,烙封印前我也不知道这些,这都是很后面了,大少爷才告诉我的。当时老爷就是问我们想不想脱掉奴籍,想不想进亲卫军,只要宣誓效忠卫府就行。我们当然没啥好犹豫的,反正脱不脱奴籍、做不做官,我们都是卫府的死士,都要效忠卫府,若能有卫府帮着除掉奴籍,我们就不止是卫府的死士,还能进亲卫军做官,还有……嘿嘿,还有了娶妻生子的资格,可以像个自由人那样生活,我们当然是求之不得。所以当时我俩想都没想就应下了,其实吧……”
他有些懊恼地抓了抓脑袋:“主要也是我们把这事儿想简单了。当时就觉着吧,既然小时候能扛过烙奴印,应该也能扛过烙封印。再说我们还练了一身功夫呢,可比小时候的身体底子好!跟了大少爷那么久,学了一身本领,也见过他身边的亲卫兵,我们早就暗暗比较过了,心里都有数,知道我们不比那些人差,就想着,入选亲卫军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所以我们没请示大少爷就直接应下了,唉,现在想想,当时就应该先问问大少爷再说,我们真是太草率了……大少爷知道后果然很生气,却还没来得及跟我们说明白,他就被老爷叫走训斥了一顿,还关了禁闭。没等大少爷挨罚出来,我跟阿泥就被送到亲卫军里参选去了……”
长叹口气,李木的神情又落寞起来:“后面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我俩都没想到,最后一关竟是那样的规则,也不知道烙封印会那般凶险又难熬。但大少爷知道,老爷他……想必也一定知道吧……刚开始我们还以为,大少爷生气是因为不想放我们脱离奴籍,或者生气我们背着他答应这些事儿。后面很久了我才知道,他生气,他反对我们甄选亲卫军,反对我们消除奴籍,其实,才是真心为我们好……可等我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阿泥都走了,我、我才想明白大少爷的好……唉,我就说我笨,真的好笨……我要是能早点儿想明白,我就不会答应,也会拉住阿泥,不让他答应。其实,我们就之前那样,以贱奴的身份,一辈子跟着大少爷贴身服侍,也挺好的……都怪我们贪心,怪我们欲望太多,一听说能褪掉奴籍,一想到有机会娶妻生子,我们就、就……唉……”
“这不怪你们……”卫灵儿忍住眼中的潮意,压下心底想要骂人的冲动,将李木有些颓丧的脑袋拥到胸口,轻拍着安抚:“你们不是欲望太多,你们只是想要取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不是贪心,不是贪心,是你们本就该有的……”
还有些话,她说不出口,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叹息:
你们只是被骗了,被那些有权有势的人,从一出生开始,就被他们忽悠,被他们洗脑,被他们操控和奴役,仅仅为了他们自己的私心和利益,就被他们……当做没有生命的工具和棋子,残酷又无情地,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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