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了看我,眸中带了点笑意:“我如何会知道,你都说了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我轻哼一声:“你的信,你会不知道谁寄来的?若是不知道谁寄来的,总该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吧?”
他淡淡看了一眼宣纸:“嗯……还真不知道。”
我搬了一个小木桩子坐下,双手托着下巴绞尽脑汁地想,这个信究竟要对他表达什么呢,难不成古人也会无聊地想到“羊吃草,草没了,羊也没了”的故事?或者是有人不好意写点什么,所以给了一张白纸?
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倏地抬头看他,音调有些莫名其妙的轻淡:“是不是哪家姑娘送来的,以表相思之苦?”
高长恭正笑着的脸蓦地一愣,险些将手里的茶盏打翻:“……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心莫名地一滞,没想到竟然被我猜中了。只有被猜中心思,才是失神的动作,僵硬的表情吧。
可这有什么奇怪的呢,他是皇室贵族,仪表堂堂,卓尔不凡,引得三五j□j个姑娘青睐似乎再正常不过。此前不是还有姑娘当街向他抛丝绢示好么,那个姑娘即便罩着面纱都让人觉得容颜绝色。
我知道,古代女子都十分矜持含蓄,很多事情宁愿烂在腹中,也不会张口言明。送信来的姑娘若是大家闺秀,自然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写什么”朝朝暮暮”、“执子之手”之类的甜言蜜语。
藏蓝的信封,空白的宣纸——无语却胜千言万语!
想着想着,越想越心烦,越想越觉得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呢,这些与我何关?
我觉得自己真是陷入一个走不出的困境里,不知为何关心不知为何难过更不知为何会莫名其妙的生气。
攥了攥双手,坐直了身子,我僵硬地牵起唇角对他道:“恭喜啊。”
高长恭才处理好险些打翻的茶盏,更是愣了:“恭喜什么?”
我咬牙切齿道:“恭喜你遇到这个给你写信的姑娘啊,世间每一桩缘分都来之不易。”
越是说越是心烦,立刻转首摆弄方才洗好的树叶。我告诉自己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他遇到了就遇到了,跟我没关系,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生哪门子气啊!
高长恭没有动,大概在想如何跟我说关于那位姑娘的风花雪月。
空气里似乎凝着些莫名的水汽,湿湿漉漉。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从他手底抽出书,打算将树叶一一夹进去。
才摊开几页,他蓦地伸来一手握住我的,另一手取走我手里所有的树叶。我气愤地去抢,没抢到,一抬头,就对上他盈盈笑意的眼。
眉峰上挑,眼角微斜,眸中漾着碎碎光彩,我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可想到自己是小姑娘,应该做一个温婉矜持的姑娘,所以不能太野蛮,只得按捺住冲动。瞪了他一眼,硬邦邦开口:“你还我树叶!”
手直剌剌地申在他面前,抿着唇等待,可他就是不给我,脸上除了愉悦的笑再无其他。
“小昀……”我眨眨眼,看到他弯着唇角微笑,心里更气,绝然地没搭理他。
我不理,他便继续唤着,我忍不住应了一声嗯,他便得寸进尺地说别的:“你以为这信若真是某个仰慕我的姑娘所送,送信的小女娃会对小二说信是你的,交给你?”
我一怔,自己头脑一时发热,竟然忽略了这条。他将小沓树叶搬开一半放在我掌心,又慢慢将手中的另一半夹在书扉中,眉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专注和认真。
我看得失神了,直到他放好了手里所有树叶才回神。他说:“信,可能是二哥送来的,也可能是太子送来的,或者是段将军命人送来的。总之经手一人除去那个小女娃应该都是男子!”
脸上烧得火辣辣的,我垂着头不敢看他,这一刻谁能懂我的无地自容?
苍天啊,你就让我找个地缝钻进去吧。若是恰巧钻回了家,我会感激你祖宗十八代的!
…… ^ ^ ……
一室月光,燃着一盏晕晕油灯。
高长恭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青白小瓷瓶,拔掉瓶塞后又向木盆倾倒一些白色粉末。他慢慢将宣纸浸在其中。
当宣纸被捞出来后,视线里,那本是空无一物的纸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娟小的字体。
我顿时惊呼一声,想到隔墙有耳之言,立刻捂住嘴巴。
高长恭垂眼细细地看着,呼吸都变得淡薄起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去,他手指的骨节慢慢泛白,最后僵硬得无法动弹。末了,终于把那张布满字迹的纸折成长条,送到煤灯销毁。
燃烧的灰烬散在空气中,我却看到他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眼见他的身体晃了晃,我赶忙扶了扶他,又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还好吧?”
眸中染上的沉痛是我难以看懂的悲戚,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道:“旧朝元氏族人被抛尸漳河,百姓剖鱼,鱼腹中可见残骸。”
“啊?”我吓得一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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