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多么希望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逃走的方法啊!月心是典型的怯懦姑娘,一问三不知,再问就羞羞答答的退出去,遇上这种守口如瓶的人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知道绑匪的人数、守卫及战斗力。
寻声望去,马车门口站着一个灰袍老人,头发斑驳花白,脊背略显佝偻却很精神,他冲我笑着,露出一口白牙:“精神还好,看来恢复得不错。”
看他指尖搭在我的手腕上,我问:“您是大夫?”
老人动了一下,再次按在我的脉搏上:“嗯,再有几日毒也就清了。”
我喜出望外:“那你跟他们一定不是同伙的了?”
“我跟他们是不是一伙与你何关?”
我没说话,盯着他丢的脸看,除了坦荡还是坦荡,可这话究竟是指一伙呢还是不是一伙呢?
黛色布帘皆被人挽起,明亮钻入,窗口五五横木纵横交错,内掩一层纯白轻纱。车外的月心垂着头,两团发髻将将朝天:“徐大夫,总管有事与您商议。”听了这话,我不由得一阵失望:“你和他们居然是一伙的。”一个大夫,助纣为虐,真让人气愤。
他们为什么要抓我呢,抓我过来不但要负责我的温饱,还要找人给我看病,如此赔本的买卖,恐怕世上会做的人也不多。我偏偏就遇上了,躲都躲不过。
我盯他,希望用着生命最冷冽的眼神试图让他有一丝惧怕,可我的道行太嫩了,自小便与冷冽无缘,非但没有震慑到他,反而让他得寸进尺。徐大夫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掠着胡子,满脸闲云野鹤般的淡然:“唉……小姑娘怨气太重,可不好啊。”
我快怒了,瞪着吼道:“你才怨气太重,你全家都怨气太重!你们为什么绑架我?”
徐大夫摇摇头,笑道:“你勿需瞪我,老夫绑来你有何用途!”他拿出几个瓶子,一边挑拣一边说:“一个相貌平平的小丫头,绑架来了卖不出去还得自己养活,若不是他们缺人又岂会打你的主意?真可谓是——病急乱投医。”
他说了很多,一句一句让我脑袋一阵晕眩,绑架不算偶然,因为我遇到的确实是人贩子。
他们半月前途径城镇,不小心丢了一个姑娘,而人贩子这行当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可多人,绝不能少人。在他们抓耳挠腮急火中烧时,喜出望外地遇到孤零零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竹舍,动起手来万无一失。
于是我就这么悲催的撑了替罪羔羊,不,其实我只是用来充数的。可我的待遇委实不好,人贩子原本是在雨夜中悄然下迷药的,可偏巧不巧其中一人拿错了药,所以我又便悲剧地中毒了。
一粒黑色的药丸被月心送到口中,幽幽回神,正好听到徐大夫懊恼的声音:“……小姑娘千万别想不开,你的相貌其实很是清隽,并非一无是处,老夫口不择言,你可别放在心上。”
道歉也没用,除非他放了我!可这显然是白日做梦。
我狠狠咀嚼药丸,口中有苦涩缓缓蔓延着。
徐大夫离开后,月心便捧着玉米饼走来:“姑娘吃些东西吧……”
我想,逃走的步伐必须加快,从事人贩子的职业,必然与青楼脱不了关系,若真到了卖进青楼的那天,我大概真的永无翻身之日了。一边吃一边问月心:“这里的姑娘逃出去的机会大不大?”
月心的脸刷地一下褪尽血色,苍白如白纸,她哆嗦着手攥着玉米饼,缓缓摇摇头。
“什么意思,不可能没有逃出去的啊?”若是没有我就不会被绑架来了。
月心终于开口了,说了她见到我之后最长的一句话:“逃……难比登天,所有要逃走的姑娘都被杀了。”
我大惊,心底像寒冬腊月般一片冰冷。
…… ^ ^ ……
年幼时,我并不晕车。后来经济发展迅速,私家车增多导致道路堵塞,一趟本是二十分钟车程用龟速前进生生延长至两个小时,我从此一晕不起。
从最初的晕汽车、晕火车,演变到最后的晕船晕飞机……简直苦不堪言。而现在我得出一个让人更难以接受的结论——晕马车!不过还有,有着多年来的晕车经验作为强大支撑,我想到了一个很好的方法,屡试不爽:睡!
其实睡一下也没什么打紧的,但是车途遥远、漫漫无期,我这一觉,一个不小心就是好几天。
我被手臂上阵阵疼痛刺醒,睁开眼时,恰好看到一根银色的影子晃过去,徐大夫收起银针,满脸疲惫:“你禁不住毒药和迷药的折腾,精神被耗尽才睡过去,按时吃药吃饭,并无大碍。”
好人是什么,如果让我定义,那边是对人没有恶意的人。我想徐大夫一定是个好人,虽然他与绑匪互为同伙,可他没有害过我。这样的人世上并不多,既然有幸遇到一个,我知道,我没有理由错过让他帮我逃出去的机会。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让自己变得无比落魄:“徐大夫,我知道你一定能帮我逃走,我……”
我的嘴巴蓦地被一块玉米饽饽饼堵住,后面的话都消失在唇齿间,徐大夫说:“先吃饭,稍后再说。”
当我啃完一张玉米饽饽填饱肚子后,徐大夫的人影已不知去向了。我失神地想,将期望放在别人身上的人其实已经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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