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珩答道:“没错,毕竟陛下此前得以痊愈的乌溟玉,正是草民不远万里送来的。”
他背挺得很直,语气莫名有些呛。
陛下点点头,倒是有些兴致:“既如此,那朕便不追究你的无礼。”
戚珩抬眸,眼尾不自觉染上潮红:“陛下,草民是戚家人。”
本还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眼神蓦地发愣,随后脸色骤然下沉。
——
李钰从大殿走出来时,郁起云正坐在恢宏殿堂前的石狮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落了一半的余晖。
天光渐散,那抹余晖如灵光般倏而逝去,很快日落西沉,京城外的山顶已是黑湫湫的。
烛火和宫灯早就染着光晕,拓在朱栏玉壁之上,染红了宫女身上的翠绿裙角。
郁起云见他出来,手撑在石狮上,一个借力从上跃下:“他说的怎么样了?”
李钰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郁起云抬眉:“怎么?又是触怒了龙颜?”
李钰摇摇头,叹着气:“何止。”
橘红色的烛光将殿堂照得很亮,戚珩定定地站着,眼泪一滴一滴淌下来。
“陛下,您下令杀光我们一家,可有想过有朝一日还得用我们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治病?”
他眼眶四周全沾染上猩红,语气里带着愤怒:“您之前让巫师下蛊杀人,又可曾想过如今也是被蛊虫缠身?”
戚珩一步步逼近,皇帝握着椅上龙珠的手不自觉攥紧,他眼睑颤动张了张嘴唇。
“论心狠手辣,果然还是帝王家。”戚珩死死地盯着他,“家父与您曾经纵马天涯的时光,您又可曾记得一星半点?”
皇帝被他逼问至此,无奈地闭上眼,每一句话都令他倍加窒息,可一闭眼,戚珩父亲的模样却突然闯进他的脑海,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戚珩的父亲曾是他的伴读,在他夺嫡的那段艰难岁月里,不遗余力地支持他,其实不止是他,年少时的自己也拥有众多肯为自己打江山的挚友。
后来自己成功脱颖而出,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
起初也曾封他们为万户侯,只是自从登上这座孤独的座椅后,他再也不能以平常心对待他们,留给他们的那段肆意张扬的少年时代已经烟消云散了。
充斥与他们之间的,只有无尽的猜测和怀疑。
皇帝站起身,疲惫的神态在他脸上蔓延,他有些愧疚,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错:“擅自顶撞圣上,本应株连九族,念你之前救驾有功,赶紧滚出去。”
戚珩双唇翕动,只呆呆地流着眼泪,却没有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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