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依萱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大叫着“爸爸、爸爸”,快步奔上二楼。
李匡仁飞速探头从后门口看了一眼河面上的情况,然后用枪顶着捉垃圾汉子的腰眼,也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楼去。
半躺在地板上的齐弘文左手捂在胸口,鲜血仍在汨汨流淌,但神志还很清醒,齐依萱大哭着扑过去,但举着双手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浑身抖得几乎站立不稳。
“齐教授,伤到要害了吗?”李匡仁大声问道。
“恐怕比较严重。”齐弘文答道,为了不使女儿害怕,还竭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他们总共两个人?”
“嗯,船上一个已经被你打死了,”李匡仁答道,又一指捉垃圾汉子,“小王被这家伙打死了。”
“幸亏你及时赶到啊。”齐弘文轻轻咳嗽几声,嘴角边淌下了血丝。
“他们肯定已经守在附近观察过一段时间,前后地形都很熟悉,刚才看我出门是个机会,马上就动手了,”李匡仁用窗口的那根麻绳将捉垃圾汉子捆了起来,“我走出大门时,看到这家伙坐在前面酱油店门口抽烟,穿衣打扮虽然跟乡下人没有两样,但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我当下就起了疑心,走远以后偷偷回头一看,见这家伙直往河滩边跑,大概是去叫同伙配合,后来又见他挑着垃圾担走进四百二十五号,我知道坏事了,连忙拔腿往回赶,可还是晚了半步。”
“你小子真狡猾啊。”地上的捉垃圾汉子哼哼道。
“住嘴!”李匡仁又一脚踢去。
“现在怎么办呢?”齐依萱哭着问李匡仁。
“你赶紧去对面糖果店打公用电话,找一位姓宋的科长,就说三十五号已经中枪身亡,三十六号请求派人派汽车增援。”李匡仁撕了一块旧报纸,摸出钢笔在上面写上一个“432”的三位数电话号码。“快去。”
齐依萱依然六神无主,赶紧用袖子抹抹眼泪,拿着号码奔下楼梯,快步跑向大门外的糖果店。
“老伯伯,麻烦你帮我叫一下电话。”齐依萱把号码递给柜台后的店主。
“咦,怎么只有三位数?”店主一看号码傻了眼。“苏州的电话号码都是四位数,是不是漏写了一个数字?”
齐依萱急得直跳脚,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听筒,摇响了电话。
“要哪里?”听筒里传来一名男子懒洋洋的声音。
齐依萱试着报出那个三位数号码,没想到对方立即像吃了鸦片烟一样振作起来,小心翼翼地问:“小姐要接梅机关?”
“什么?”齐依萱一楞。
“小姐,这是梅机关特务班的号码,你是不是搞错了号码?”接线员现在耐心特别好。
“没有搞错。”齐依萱喃喃地说,脑子里一片糊涂。
“那好,请小姐稍候。”接线员客气地说。
听筒里一阵轻微的“咔嗒”声后,传来了一名老男人的声音,公事公办地问“找谁?”
“我找宋科长。”齐依萱怯生生地说道。
“我就是。”对方态度柔和了许多。
“我这里是山塘街四百二十五号,”齐依萱又开始哭泣起来,“三十五号刚才被人打死了,三十六号让我来打电话,要你们赶快派人派汽车……”
“你是齐教授的女儿?”宋科长问。
“对,我爸爸也中了枪,你们快来啊……”齐依萱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别急,我们马上到。”宋科长“咔嗒”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齐依萱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刚才接线员说到“梅机关”,李匡仁怎么会想到把梅机关的人叫来呢?这大名鼎鼎的梅机关在苏州的“出张所”位于公园路一带,属下宣抚班和特务班的人身穿草黄色的“协和服”,系黑色领带,腰挎军刀和短枪,是陆军部公开的特务机关,平时大量任用汉奸,总爱披着伪善的外衣对中国人“教化安抚”和“剿抚兼施”,但抓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有时候甚至比宪兵队还要凶狠。
回到楼上,只见父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地板上已经淌满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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