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桐仍未从惊吓中清醒过来,被太妃打得红肿的脸颊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她呆愣地站在房中,如同一件静止的摆设,一动也不动。周遭是忙碌的奴仆进进出出,苏浅不再镇定自若地调派人手,他徘徊在榻前,冲着西门岸大吼,太妃悲痛欲绝地倚着离春,一夕之间仿佛老了十岁,她没有流泪,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薛隐腰间插着的剑,剑身血迹斑驳,充满死亡来临前的寒意。
秦飞、高鉴、陆子滕陆续赶来,不敢置信立在一侧,相视无言,等待着。死亡对他们来说如同呼吸的空气一般熟悉,可是在他们心中如同天神般存在的薛隐是不可能会死,即便人纵有一死,然薛隐也不会走在他们前面。
“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哭丧着脸?本王还没死呢,你们晦不晦气啊?咳咳……”薛隐的神志清醒,凛冽的眸光扫过屋内每一个人的脸,最后停在孟桐呆若木鸡的脸上,“桐儿,你……你过来……”
“王爷!”苏浅挡住他的视线,“王爷,让西门岸先为您拔剑治伤。”
“滚开!本王身经百战,身上的伤比我的年纪还多,不就是被刺了一剑,能死啊?”薛隐脸色苍白如纸,不屑地瞥过苏浅高大的身躯,气若游丝:“躲开,别挡着。”
华太妃看不下去,厉声喝止他:“隐儿,别胡闹了。”
“娘……连您也觉得我会死,那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怕现下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半个月内连续两次重伤,薛隐从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地接近。他不怕死,因为经历过太多,已经做好战死沙场的准备。以前,他无牵无挂,死了便死了,黄沙埋骨,无愧天地。可现下他却怕极了,怕有一天会像前几日突然说不出半句话倒地昏迷,他还有很多话没有机会说,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伤口的血仍在不断地涌出,西门岸满头大汗地忙碌着,衣袖沾满鲜血,“薛隐,不能再耽搁,我立刻为你拔剑。”
“慢着,让桐儿过来,让她过来,我只说几句,说完再拔也不迟。”薛隐固执地护住身上那把没入体内的剑,“快让她过来。”
孟桐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望着满榻腥红的鲜血,她再也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泪水从呆滞的双眼涌了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嘘,别怕别怕……”薛隐扯开一抹虚弱的笑意,握住她不断颤抖的双手,“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孟桐似有了知觉,眼睛眨了眨,茫然地投向他苍白的脸。
她只不过是养在深闺的平凡女子,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经历刀光剑影的一日,她怕极了,不断地尖叫呼喊,可是那些刺客根本不予理会,一步步地朝她靠近,她以为吾命休矣,闭上眼睛等待利剑刺破身体的疼痛。
她听到了,她听到利器穿过身体的声音,就像是破堂的风尖锐而刺耳,顷刻间鲜血喷薄而出,温热的液体砸在她的脸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将她包围。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睁开眼,只看到薛隐高大的身躯为她筑起一道血肉之墙,血流满地。
“为什么?”他不是最想她死的人吗?他恨她害死了姚若水,眼下不正是最好的机会。他为何挡了那一剑,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可他还是冲进房内救她。
“嘘,不哭了。”薛隐仍在笑,笑得那么温柔那么温暖,“我想,如果以后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你就回京城去,姚五郎一定能护你周全,你们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他定不会嫌弃你曾是我的侍妾。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再挖空心思想着怎么远离我。你不用担心娘会为难你,我薛隐今日就把话搁在这里,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任你来去自如,若是有人再拦,就是跟我薛隐过不去,你们好意思跟一个死人计较吗?”
孟桐哭得更凶,眼泪不断地下坠,冲刷着脸上干透的血迹,她仍是不停地重复着:“为什么?”
“傻丫头,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薛隐粗重地喘息着,但他仍是坚持地把话完,现在不说或许再也没有机会,那会成为他毕生的憾事。“我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你就已经种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所以我才不顾一切地把你要来。我本不该这样委屈你,如果可以我愿意予你无尚尊荣,可是我没能风风光光娶你。倘若我能预知未来,我定不会如此草率地把你带到西南。这些年的委屈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我没有勇气为你承担。如果我知道我的命如此地短暂,我定然不会让你受尽非议。”
孟桐拼命地摇头,双膝一软,跪在榻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不会不会……”
“人都有死的一天,我不过是早了一点。”薛隐轻抚她的发,她的脸,最后抚上她的眼,为她擦去眼泪,“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桐儿。可能你不相信,你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姚若水才娶你……我……”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薛隐吐出一口血,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快,快拔剑……”
苏浅扑上去按住薛隐的身体,西门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那把没入身体的剑,在鲜血喷薄之前按住伤口,早已备好的银针迅速插在伤口周围的穴位上,整个过程以惊人的速度完成。
“他的脉搏很弱,之前的伤失血过多,这次又流了这么多的血,我只能尽人事,能不能撑下去只能靠他自己。”西门岸满头大汗,目光望向瘫在榻前的女子,自嘲地勾了勾唇,“薛隐是天生的战士,战场沙场是他毕生的心愿。能为他爱的人而死,也算是没有遗憾。”
薛隐昏迷了三天三夜,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所有人都寸步不离地守着,不眠不休地等待着。夏日炎炎,日头正盛,房间内散发着一股酸臭的铁锈气息,可没有人去管这些,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薛隐的身上。
呆坐在榻前一动不动地孟桐突然站了起来,因久坐麻木身子晃了两下,开口道:“我饿了。”
数道愤怒的目光齐齐向她射来,她视而不见,继续又道:“我要沐浴更衣,好好睡一觉。”
“王爷生死不明,你还吃得下去?”离春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王爷怎么会身受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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