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对生活的要求降低的时候,往往就会感到处处是惊喜。
比如说,素衣早已经作好了睡过去就不会再醒来的准备,所以每一次醒来的时候,都觉得像是捡回了一条命。
虽然捡回命来之后也未必有多么幸福快乐,而且多半过不了一刻钟又要沉沉睡过去,但素衣还是每次都小小地庆幸一下。
如是反复几次,素衣几乎可以笑称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人了。死里逃生的人每年都有,死而复生的人或许也有先例,但每天在生死之间转几十个来回却始终可以再转回来的,从古至今有第二个么?
素衣尽力不使自己显得太矫情,所以没有打算跟任老爹或者任征鸿交代什么遗言之类的。当然没有交代遗言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也没本事见到他们。不用想也知道,凌沐清不亲眼看着她咽气,是不会给她任何自由的了。
如今的凤仪宫安静得好像一座古墓。丫头们如今多半不见人影了,在素衣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只偶尔能见到菡香轻手轻脚地在她的床边忙忙碌碌,另外两个丫头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一个人不在你眼前出现的原因可能有很多,相比偷偷跑出去玩了,素衣更愿意相信她们是到看不见的地方躲着哭去了。虽然地球人都知道,正常人是不可能每天哭那么久的,何况那两个丫头看上去也不像是爱哭鬼的样子。
因为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疑虑,素衣如今对任老爹和任征鸿也没了多少挂念,只有偶尔醒来看到菡香伏在她的枕头上酣睡的时候,才会在心里产生那么一点点名为不舍的东西。
一个人只要可以走得无牵无挂,这一世就算得上是完美的了,所以素衣相信自己这一世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完美的。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床边没有看到菡香,窗边却似乎有一道不怎么熟悉的身影,细看上去应该是一个脸生的小丫头,这一变故让素衣微微慌乱了一下。
菡香不在,她好像连手边的最后一根稻草都抓不住了。
这个陌生的丫头又是从哪里来的?
凌沐清连最后一个贴心的丫头也不肯给她留下了吗?她已是将死之人,为什么连最后的时刻,都不肯让她多一分安宁?
不是想不到暄和姐妹的去向——那一对执拗的姐妹,在潜出凤仪宫去求令仪公主的时候,只怕就已经作好了牺牲的准备吧?
如今,连她的菡香也不能幸免吗?那个傻丫头……如今她身边的人只剩她一个了,她就不能消停一点吗?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又做了什么蠢事?
素衣望着头顶的帐子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能不能看在她已经时日无多的份上,让她省点心啊?
这一声叹息,惊动了斜靠在窗前不知摆弄着什么的小丫头。紧接着一声尖叫就彻底撕裂了这一室的寂静。
这尖叫,至少有三百分贝的样子!素衣只恨自己不能跳下床去按一下那丫头的静音开关。可恨这身子没用,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素衣只得默默念着上帝保佑,万分痛苦地忍受着荼毒。
尖叫的声音越来越远,素衣才注意到那丫头似乎已经夺门而逃,口中尖叫犹自未绝。
素衣觉得深受打击。她不过是叹了一口气而已,有那么可怕吗?
她一不丑二不凶,既没七窍流血又没开膛破肚,怎么会把小丫头吓成那个样子?听刚才的声音,几乎有些担心她会把肺吼出来了。
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丫头该不会是以为她死了,然后又诈尸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素衣的愤怒渐渐淡了,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歉意。可怜的小姑娘……她以后会不会留下阴影啊?
努力活动了一下手指,素衣觉得此番倒比前几次灵活了些,眼睛也没有以前那样模糊了,心下尚不知该不该觉得侥幸。仔细打量了这个房间一下,却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这房子的空间似乎没有她的“囚笼”那样大,帐子的颜色好像也不对,甚至连开门的方向也有些偏了。
总不会是灵异或者幻觉,难道“监狱”搬迁?
是了,谁说在凤仪宫睡过去,就一定会在凤仪宫醒来呢?
想必凌沐清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给挪进了灵堂吧。果然,只要死翘翘了,就可以离开那座牢笼了。只可惜此刻没有多少力气,否则素衣一定仰天大笑三声以示庆贺,顺便吓吓外面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守陵人。
想到这里,素衣再次在心里对刚才的小姑娘说了两声对不起。
忽听外面哗啦啦一阵乱响,似乎有一大堆人或者其他生物涌了进来。素衣有些害怕了。
诈尸哇!多可怕的一件事!她该不会被当做怪物架火烧了吧?虽然可以淡定一点,权当火化了,可是能不能打个商量,等她昏睡过去的时候再烧?
显然没有人听到她的心声。在素衣默默祈祷的瞬间,那一大堆人中,似乎有一个像一只阿汪一样扑通一声扑进了她的怀里,一叠声地吼叫着:“你终于醒了,素儿,吓死我了,那个庸医居然说你可能不会醒了,我回去一定砍了他……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接下来是一串模糊不清的哭音,或者也许是傻笑?
素衣有些摸不着头脑。
合着这一堆人不是来烧她的,而是来看她醒过来的?
忽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他又不是第一次从昏迷中醒来,这待遇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以前不是都任她自生自灭的吗?难道凌沐清良心发现了?
而且,刚才那只阿汪……不对,刚才那个人的声音有一点点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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