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会儿,她虽然正视了这个事实,但是她的心里却是白茫茫一片,没个底。自己和他之间所相隔着的又岂是千重山、万重水呢?她自己走不过去,而对面的那个人想来也不会愿意因为自己而跋山涉水吧?
一厢情愿而已。
安笙苦笑着承认着这一点。所以,这份感情在她终于敢承认的时候,也已经毫无悬念地走到了终点。
安笙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点。她从不去奢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或事。容初之于她而言,就是天幕上的星辰,而她自己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不对,或许她的确是一株仙人球,在贫瘠荒芜的沙漠上独自生长,远远地看着他,在属于他的世界里发光、发热。
这样或许也不错。
安笙对此竟有点心满意足。
安箫坐在安笙的身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安笙好不容易才从容初的身上抽离了心思之后才注意到了他的反应,双眼无神且呆滞,嘴角也被压得很低。
安笙心中格外抱歉。自家一直是传统的家庭,兄妹俩所接受的教育也都是传统教育,所以哥哥一时间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
安笙声音低沉地解释道,“哥,你误会容初了。”
安箫的眼皮稍稍抬了抬,但是并不开口说话。
安笙只得自说自话,“那晚我喝醉了,他好意留我在他家住了一晚,仅此而已。”
安箫点点头,但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安笙喜欢他。安箫非常确定。他早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一天,他会亲手把妹妹交给另外一个男人。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安箫才发觉自己心里除却不舍外,还有些无法言明的情愫。这种情愫让他感到害怕,让他感到无助。现在的他内心里藏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妹妹终将成为别人的妻子,而是地下拳坛里那一场又一场血腥的比赛一样。
安箫心中痛楚无比,四肢竟也开始轻微地颤抖了起来。他合上双眼,眼前浮现的又是那一场改变了他这一生的比赛。
那个人浑身血迹地倒下时,周围的观众嘘声一片。那个人明明曾经是这里的明星拳手,得到过万千的赞扬和掌声。可今晚,一切都不一样了,一个无名小卒竟然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他也跪在了那个人的身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都是明晃晃的血迹,红得令他恶心。
那个人大概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已经记不得自己对着那个人的腹部击出了多少记重拳了,而那个人的内脏现在应该惨不忍睹。
那个人直到此刻也已经明白了这场比赛真正的意义何在,但是他虚弱的微笑里却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
那个人断断续续地重复着一个名字,而那个名字则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他的心灵。
后来,得益于老板的大发慈悲,他收拾走了那个人留在拳馆里的所有贵重物品,而他也见到了一张已经发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才十几岁的模样,但是已经出落得别有一番风韵了。照片的背后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名字,也正是那个人濒死的时候一直念叨着的名字。
那个名字在他的心底一直藏了许久,而他终于鼓起勇气,排除万难来见她了,或许说,他是来赎罪的。
是的,他是来赎罪的。
那个一直让他魂牵梦萦的名字就是“安笙”。
被无名无姓地葬在异乡土地上的才是她的哥哥,安箫。而他不过是借了安箫的这一张面皮来和安笙重聚罢了。来之前,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整了容,修了声带,甚至请私家侦探仔仔细细地调查过安笙和安家的一切。他以为自己能一直甘愿做安箫,他也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不过是替安箫再看一看他放心不下的妹妹,但是现在他才发现,如果他不是安箫该多好,如果他还是江澄该多好。如果他还是江澄,或许他会放心大胆地告诉安笙他心中的所想所思,而不是现在这样,藏着、掖着自己的一颗真心。
他的脑子乱极了,他甚至想这会儿就告诉安笙,他不是安箫,他不是。但是他说不出口,他没办法告诉她,是自己亲自断送了安箫的性命。
可是,安笙那隐忍却又藏着微甜的幸福的眼神重新在眼前浮现的时候,他的心口突突地跳着,绞着疼痛。
安笙喜欢那个容初。安笙怎么会喜欢他?安笙为什么喜欢他?
越想他的胸口便越闷,他也越来越透不过气。
“哥,该下车了。”安笙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世界。而安笙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好像是一条救命绳索一样,使得他免于窒息。
他攀住了这根救命绳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哥,明天我想去看看容初。”安笙的头低着,只能听见她轻若蚊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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