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寻报以同样的回应,然后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一旁的陆彬轻声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接了个电话,耽误了点事。”宋寻心事重重道:“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来参加交流会的心理学教授叫什么名字?”
“姓邵,叫邵东承,是晏江大学的名誉教授。”陆彬指了指台上,“喏,就他。”
顺着陆彬手指的方向,宋寻果然看到一个人被主持人邀请上了台。台下欢迎的掌声响起,只见这个人上台鞠了个躬,然后开始了沉稳且自信的演讲。
然而虽然隔得远,但是宋寻一下就靠背影认出了他就是刚才在花园里和钟建国秘密交谈的那个人。
“邵东承……”宋寻突然冷不丁道:“他以前经常来我们医院参加学术研讨吗?”
“也不是经常吧,不过他和我们院长的关系还不错,刚才我听别人说他们很早就认识。”
“很早?”宋寻撑着下巴,不自觉地把一些心里话说出了声,“有十几年那么长吗……”
陆彬莫名其妙:“这我哪知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然而宋寻没再回答他,只见他撑着头,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这个人。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总有一种这个人看起来很熟悉的感觉,仿佛之前在哪里见过。
整个交流会期间宋寻都心不在焉,连带着陆彬也没了找他继续闲聊的兴致,后半程只顾着自己低头玩手机。终于熬到散会时,正在收拾材料的宋寻被钟建国叫住,只见他笑了笑道:“小宋,有些日子没见了。听说你前阵子受伤在家休养了几天,怎么样,现在回来上班了?”
宋寻有些猝不及防,手上迅速收拾好了东西道:“是,钟老师,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钟建国看起来很和蔼地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头低声道:“我听说……是枪伤?”
在这个全面禁止普通公民持枪的环境背景下,因为枪伤而进急救室的病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在警局和医院的共同配合下,双方都决定对外瞒下这件事,但依旧阻挡不了单位内部的传闻。
宋寻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眼,现场的人已经走得所剩无几了,似乎并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便轻轻点了点头,“嗯,出了一些意外。”
“没遇上什么麻烦的人吧?”
钟建国一如既往地满脸堆笑着,然而这原本在宋寻心里一向和蔼的前辈突然之间变得很陌生。宋寻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他淡淡地问道:“老师昨晚在做什么?”
钟建国的笑随即一凝,看起来好像尴尬了那么几秒,突然他的目光警惕起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敌意道:“为什么这么问?”
宋寻不慌不忙,故作乖巧地背过手,“看老师的面色发黄发黑,猜想是昨晚上没睡好的缘故,所以随便问问。”
钟建国听完这句话果然如释重负,咧嘴讪笑道:“年纪大了,失眠很正常,等你老了也会有这种体会的。”
宋寻点头“嗯”了一声,并没有反驳什么,只当是二人之间最寻常不过的交谈。然后钟建国思索片刻突然开口道:“宋寻啊,经过这次意外,老师也听说了一些传闻。不管怎么说老师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该管的事不要管,省得引火烧身。”宋寻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什么传闻?”
钟建国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不过他的话听起来话里有话,让宋寻觉得他是不是另有所指。然而钟建国并没有留给他过多思考的机会,他转身离去,最后留给宋寻的眼神里待着捉摸不透的戏谑。
钟建国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好的老师。”宋寻出于礼貌点头微笑,随后他扶了扶眼镜,看着钟建国离开的背影,原本柔和的表情突然一阴,低声叫住了钟建国,“对了钟老师……”
钟建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
“您平时也要多注意身体,年纪大了,不要做冒险的事……免得晚节不保。”
那一刻钟建国的笑意凝住了,随后他整个人顿了顿。对于这句听起来攻击性极强的话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打住了没说。随即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宋寻,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并不算远,就算中途开车绕一趟去白景聿家的地库里接宋笑笑,再去市场里买点菜也多花不了半小时的时间。可宋寻就像个焦躁不安的毛头小子一样三步并做两步走回办公室揣上车钥匙,然后驱车横跨市中心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
路上每一个红灯,乃至每一分钟的等待都显得格外漫长,直到他终于惴惴不安地站在自己家楼下,看到夕阳下自己家阳台的玻璃移门开着,有个人正隐隐约约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他这才得以把悬着一路的心彻底放下。
宋寻提着东西上楼,转动钥匙推开门,就像每一年里的第无数次下班后重复做着的动作一样,然而他在看到房间内的情景时微微愣了一下。
屋子里很昏暗,客厅的顶灯没开,阳台门口的落地氛围灯被调到了橙黄的模式。在落日余晖的暖光下,屋子里的一切都被规整得干干净净。
盖着毛毯的白景聿仰面躺在阳台的摇椅上,大腿上倒着一本翻了一半的医学杂志,似乎没注意有人进门来。宋寻故意放低了声音,光脚走到他的面前,近距离盯着白景聿熟睡的脸。
阳台上大面积的阔叶植物遮盖住了本就已经不明朗的光线,白景聿的呼吸均匀而缓慢,侧脸被昏暗的光勾勒出柔和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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