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浩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重岩知道他心里在骂他不知天高地厚,不过重岩自己倒是觉得自己心里明白得很,正因为知道的比谁都清楚,所以知道自己能张狂的就只有这么几天了,等手里东西交出去,再没有什么筹码之后,他就得老老实实地装孙子了。
重岩盘腿坐在沙发上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觉得自己的第二个十七岁过的好像没什么长进,还不是被人牵着鼻子耍的团团转?可是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他还没成年,没钱没门路,真要靠着脑子就弄出什么创业大计,显露出所谓的商业头脑,李家的人只怕更要急着弄死他了。
重岩叹了口气,转过头冲着里屋的房门喊道:“都听见了?”
张月桂没好气地推开门,门扇撞到墙上,发出让人不舒服的声响。
重岩皱了皱眉,就听老太太阴阳怪气地骂道:“这还没发家呢,就惦记先把我弄走。喂不熟的白眼狼。”
重岩没吭声。他知道他老妈因为生他搞坏了身体,不等他小学毕业就一病死了。而他的长相又长得跟他老妈一点儿不像,所以张月桂从小就不待见他,平时当着他的面儿没少摔摔打打,重岩早就习惯了。但习惯不等于接受。上辈子他在住进李家老宅之后,要求跟在身边的人都不许大声说话,工作的时候更是不能给他弄出莫名其妙的声音来,因为这个,背地里没少有人骂他变态。现在回过头想想,这也是老太太给他留下的后遗症之一。
老杨家夫妻俩都是棉纺厂的普通工人,杨树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她刚考上北京的大学时,街坊邻居都羡慕的不得了。没想到刚上了两年就挺着大肚子回来了。张月桂一辈子好强,结果被杨树的事闹了个没脸,要不是看她挺着个大肚子,真是弄死她的心都有了。还没等她慢慢消化掉这一重打击,女儿就因病去世了。于是张月桂的一肚子怒气都转移到了重岩身上。尤其在老伴儿过世之后,她的脾气越发古怪刻薄,家里就只有两口人,重岩就成了她发脾气的唯一目标。老太太没念过什么书,骂起人来都是市井粗话,怎么解气怎么骂,重岩从小性子就阴郁,中学时候有一段时间打架打的特别凶。他在外面打架,回家老太太就骂他;老太太越是骂他,重岩在外面打的就越凶。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还好多活了十来年,重岩性子已经磨的圆滑了许多,不至于为她几句话就失控。但脸上也流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张月桂看他这样,心里越发生气,“老娘哪里对不起你?!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你急着把我弄哪儿去?!你个小王八蛋还有没有良心?!”
重岩烦了,拎着自己的书包就回了小屋。
“你给我站住!”老太太在他背后跳脚,“老娘话还没说完呢!”
“差不多就行了。”重岩推开房门,不耐烦地反驳了一句,“上西岭疗养院去养老,还是窝在这个小破屋子里养老,哪个好你自己看不出来?!”还有一句话他就在心里头念叨了一遍,没说出口,怕把老太太真给气着了:要等老子给你养老还得等好些年呢,就你那身体,熬得到那时候吗?!
张月桂还在外面骂,重岩已经关了门懒得听了。骂来骂去就那么两句话,要不然就是自己克死了亲妈,要不然就是自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重岩一面心烦,一面又因为不久之后就再也听不到老太太的唠叨而感到失落。命运的轮盘再一次将他送回了生命中最大的关口,而他却同样毫无招架之力,只能随波逐流,听凭命运冷酷的安排。上辈子的时候,这种无力感成了重岩拼命向上爬的动力。因为他不想在下一次面对人生重大抉择的时候,连做出选择的资格都没有。他想往上爬,爬到最高处,从此随心随意,再没有人可以站在他头上指手画脚,逼迫他做出违心的选择。
然而那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重岩,只觉得无比的厌烦。
“再好玩的游戏通关之后也就没意思了,”重岩靠在床头自言自语,“尤其还得重头再玩一遍,这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枯燥的事情么?”
“虽然还是很想把这些人一个一个弄死。”
“但是也很麻烦呢。一帮贱人,看着就心烦。”
“要是能离他们远一点儿就好了。”
“要不跟他们好好说说,到了京城自己在外面住,别混到李家那个鬼屋似的老宅去了。也省得相见两厌。”
“这倒是好主意,就怕他们不同意。”
“应该能同意,老王八养的的那两只小王八不是一直卯着劲儿找咱的麻烦么。就让温浩拿这个去跟老王八商量。”
“姓温的也是个贱人。”
“嗯,不过暂时还有用。”
“卧槽,一不留神怎么又说上了……睡觉,睡觉!”
重岩卧室的门一关上,老太太的眼圈就红了。
她心里其实明镜儿似的,知道重岩这是在为她的晚年做打算。西岭疗养院她虽然只是听说,也知道那是临海市最高级的疗养院。疗养院就修在西区的山里,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有小洋楼,还有喷泉和花房,跟大公园似的。听说还配了专门照顾老人的医生护士,硬件软件都是全国一流的水平,没有门路的人捧着钱都进不去。以前她摆摊的时候跟相熟的老太太们聊天,说起谁谁谁被家里送到西岭疗养院去养老,心里都羡慕得不得了。
她也知道,真要按着家里现在的条件,下辈子也不一定进得去西岭疗养院。可是重岩这个小王八蛋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把自己弄走,她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张月桂其实是个挺喜欢孩子的人,看见杂货店老板娘家的小孙子都会忍不住抱起来逗一逗,可是从小到大,她却没怎么抱过重岩。重岩小时候特别乖,总是老老实实地躺在摇篮里,叼着小手指跟自己玩,很少会哭闹。也不知为什么,他越是乖,老太太反而越是跟他拧着劲儿,看哪儿都不顺眼。
对这个孩子,老太太心里其实是有些愧意的。但她总觉得只要重岩还在这个家里,她就有弥补他的一天。
现在看来,只怕她想弥补也没机会了。
老太太心里难过的,是将来有一天去了另外那个世界,见了自己的亲闺女没法交代。如果杨树问她一句,“妈,你对我儿子好不好?”
老太太心酸地想,到时候她该咋说呢?!
☆、相册
转天起床,张月桂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做早饭。重岩觉得挺稀奇,洗漱的时候模糊想起上辈子他去京城之前好像也有那么几天的时间老太太对他特别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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