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成语吗?”
“是成语。”回答却是来自手机。简宏成一只耳朵一直听着宁宥这边的电话,一直听到宁宥母子哝哝的对话,他很喜欢宁宥这么温柔家常的声音,不由得注意力移到了这边。
而郝聿怀打开手机查APP,手指飞快舞动,很快也查到答案,“是成语。我再写下来。啊噢,都是贬义词。”
宁宥见儿子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开,偷偷地舒了口气,才有空对简宏成道:“那边怎么样了?”
简宏成道:“我让他们跟宁恕无理取闹拖时间,等你妈过去接手宁恕。呵,又是一个成语。你弟就是纯粹的无理取闹。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他闹个什么。”
宁宥不回答,只是问:“我妈还没到?”
“还没,才几分钟啊,耐心点儿。”
宁宥说了声“谢谢”,顺手再写下一个成语,“蚍蜉撼树”。郝聿怀连忙再查词典,看懂意思后,他笑眯眯地在后面写上“不自量力”。
简宏成又听见了,他说:“小地瓜以后也得这么教育。”可没人理他。
宁恕一个人在屋里拳打脚踢,暴跳如雷的时候,隐约似乎听到敲门声。他稍一止歇,那敲门声就显得响亮了。他不理,又是一脚将垃圾桶踢得撞向房门,砸出嗵的一声巨响。外面的敲门声顿时哑了,宁恕觉得异常的兴奋,他气咻咻地拉抽屉,却越急越拉不出来,外面的敲门声倒是又响了,而且不是敲门,变成打门。
“先生,再不开门,我们就强行进入了。”
宁恕旋风似的刮到门边,大吼:“你们谁啊,你们不是能撬门进来的嘛,你们进来啊,再小偷一样地进来啊,偷光我的东西还嫌不够吗?”
“啊,先生的意思是房间被盗?有小偷进入?”
“装什么傻啊,你们……”
外面安静了一下,随即又大声道:“先生,请尽量保护现场。我们报警。”
“报!我要查监控,我……”宁恕忽然想到不对劲,他的事怎么能报警。警察只要一问被偷的是什么,他就得哑了。他立刻打开门旋风似的刮出去,一把抢下外面来人的电话。
打电话的公寓保安猝不及防,被宁恕撞了个趔趄,条件反射,立刻和身而上一把将宁恕顶到墙上,试图抢回手机。
宁恕的脊背撞墙撞得生疼,他本来就怒火熊熊,顿时爆了,他将保安的手机一摔,也不顾眼前不仅有两个保安,还有一个物业小头目,就扑上去与其中一个保安扭打起来。
另外两个一看不对,立刻伸手支援。一顿拳来脚去之后,宁恕被三个男人压在地上,背着手捆了起来。这是两天来他第二次被捆。宁恕气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可那三个人由不得他,又是喊着号子,将他抬进房间。
一进房间,那三个人就商量上了,“这是干什么了啊,大闹天宫还是怎么的。”“啊,这边踢穿一只抽屉。”“墙壁敲出好几个洞。”“报警还是先给业主打电话?”“哎呀,我手机被他摔坏了。”“业主电话多少?你对讲机问一下。”“报警吧,报警,让警察查。打我们也不能白让他打,凭什么。”……
一说到报警,这正是宁恕的软肋,他想到昨天被捆得粽子一样送进派出所的屈辱感,他是怎么都不能再去一趟了,他嘶吼着道:“放屁,查监控,查你们谁进了我房间,偷走我资料。”
物业小头目道:“嘿嘿,刚才我们要报警,你不让。现在让我们捆起来,你倒是想报警了?哪儿凉快哪儿躺着。我们找业主,先不急找警察。看业主怎么处理再说。”
保安则是嚷嚷要报复,说身上哪儿疼哪儿受伤,要打回去,被物业小头目拉住了。而宁恕躺在地上,除了一张嘴还是自由的,可以骂人,其他都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保安的鞋子一次次地即将踩到他脸上了,又被人拉开。他憋闷得胸口欲裂,昨天的憋闷,资料失窃的憋闷,和现在又身手不敌的憋闷,齐齐发作,他憋闷得无处宣泄。
物业小头目和保安惊讶地看到宁恕这个看上去衣冠楚楚的体面人在地上嗷嗷地打滚,完全是漫无目的地打滚,他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物业小头目悄悄走出门去打电话汇报情况。
很快,消息便传到简宏成的耳朵里,简宏成问得很详细,甚至让拍下视频让他看过后,他才吩咐道:“看清楚了。你们等他妈妈找上来再放手,务必保证不能让他落单。视频删掉。”
…
但简宏成看着视频心里嘀咕,宁恕怎么都不该是撒泼打滚的人啊,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简宏成对朋友从宁恕桌上拿走的资料更加好奇,是什么样的料,才能让宁恕如此失态。他吩咐朋友立刻将资料转交给简宏图,让简宏图连夜送来上海。
宁蕙儿完全是仗着当年开出租车练下的身手,才得以有惊无险地赶到宁恕住的公寓楼下。她像个年轻人一样身手利落地窜出车门,跑向大门,跑进电梯,还在电梯里精力旺盛地原地踏步,抬眼默默数着楼层。好像呼哧呼哧的大喘息是身外物,与她无关。
电梯特别慢,总算到了宁恕住的楼层,宁蕙儿又是大力排开前面阻挡的年轻人,冲出电梯,招来好几个白眼。但她不管了,她心里只有儿子。
几乎是一道闪电似的冲到门口,一眼看到在地上抽搐似的儿子,宁蕙儿忽然双腿一软,扶着门框委顿下去,跪倒在了地上。“老二,老二,你怎么啦,宁恕。喂,我儿子怎么了?你们三个对我儿子干了什么?”眼看儿子就在前面,宁蕙儿岂有停顿的意思,她爬也要爬过去,腿脚没力气,那就手足并用地爬。
见这阵势,物业小头目连忙让出道来,让老太太爬到儿子身边。但小头目立刻抓住主动:“你是住户的妈?你儿子乱砸乱踢,你看,墙敲洞,抽屉踢穿,楼下住户吃不消向我们告状,他却拔拳揍我们,我们没办法才捆了他。我们想报警啦,可看他人穿得好模好样,让警察抓去就太丢脸了,只好等他气消了再讲道理。可你儿子看上去怎么像没完没了啊,这算什么情况?你来了正好,我们也拿他没办法了。”
宁蕙儿只见儿子手脚被捆住,浑身发抖,目光散乱,嘴里含糊不清地犹自骂声不绝。宁蕙儿忽然心寒,她的记忆中也有类似一幕,那还是崔浩出事的前一年,她夜班回家打算取钱买米,打开放钱的抽屉,却见抽屉里空空如也。宁蕙儿急了,没钱就没饭吃,离发工资还有几天,一家人就得饿上几天。她问病休在家的丈夫崔浩。最先崔浩一会儿说是不是家里进贼了,一会儿又说等两个孩子放学回家问问有没有拿。宁蕙儿也怀疑是两个孩子拿了藏哪儿了,到处翻抽屉,却在另一只抽屉隐秘角落看到一盒包装花里胡哨的药,医院出身的她一看就知这种药是骗子拿来骗人的。她责问崔浩是不是拿全家的口粮钱买了这种乱七八糟的药,她问急了,崔浩也跟她急。两人吵到后来变成宁蕙儿责备崔浩拿全家的救命钱换假药,崔浩抱怨宁蕙儿不给他治病,而宁蕙儿下夜班回来还没吃饭,饿得头昏眼花,于是两人都不理智地说了过头话。崔浩又气又绝望,而且还后悔把仅剩的钱买了假药,忽然全身发抖拿拳头捶着自己大腿,翻来覆去只含含糊糊骂一句话,“你要我死是不是”。那时的崔浩,就像眼前的宁恕。
宁蕙儿拼命将儿子抱进怀里,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脸,扭头却对屋里其他三个男人喝道:“滚,关上门。”
三个人当即闷声不响溜了,他们唯恐老太太纠缠上来,事情闹大。而宁蕙儿唯恐儿子的样子被门外来来往往更多的人看见,影响儿子的前程。
儿子非常需要她,这让宁蕙儿全身的力气又凝聚起来。她拼命将枕头捡来,垫在儿子脑袋下面,又去冰箱取来冰水,用毛巾冷敷替儿子镇定。几乎是立竿见影地,宁恕安静下来,眼光也不再涣散,看见了妈妈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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