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又是几天,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心中不快,故意让她在几千幅画里挑一张,又特地让她送到天香宫。
天香宫里,秋芜正按他的吩咐端了茶水来。他知道她就在外面。所谓心机手段,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在用。他这次故意不小心将那滚烫茶水倒在了秋芜手上。那个舞姬本就有意接近他,自然顺水推舟娇滴滴喊疼。他瞥向门外,心里有些忐忑。她该是听见了吧。明明是有意为之,可立刻又后悔了,生怕她听见。
秋芜独自抚着手背,可怜兮兮看着他。他却只顾皱着眉兀自坐着。正犹豫间,门外响起了喊声。
“来人啊,皇后娘娘受伤了!”
他冲出来,果然见她已经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腹上插着一支箭。悔吗,悔为了逞一时之快让她挑出画来还不算完,还要亲自送到这儿来,悔没有早点出来见她。若他能早出来一步。
这等惊惧滋味,他还从未尝过。平日的运筹帷幄全都不见,只剩了方寸大乱。一边让她不要乱说话,一边急急叫着太医。他只恨不得,那箭是插在他自己身上的。
多年后,他想起来,其实,孩子与她之间,他早就做过选择了。
“延延,孩子,没有就没有吧。我不再强求什么了。”
是啊,只要是与她在一起,他还能有什么不能接受不能妥协的。
怕她知道了难过,他嘱咐所有人务必瞒着她。那药苦,她不愿喝,竟然趁他不在偷偷倒进了花盆里。没有办法,不得不每日来看她喝药。
亲征临行前,仍是不放心,先是抱着她叮咛嘱咐了一遍又一遍,随后又缠着她要了一遍又一遍。
她送他到宫门口,他说,“延延,昨夜你说过的话,朕想在听一次。”
她犹豫着看了看他身后数十万兵马,走到他跟前,贴在他耳边,轻声细语,“慕渊,我爱你。”
哪怕知道她并不是真心,可好歹是说了。
他走了,带着她亲手缠上的流苏。天光早就大亮,宫门前早就没有了人。她仍是在原地站着。她总以为情没了,总说着谁都一样,可她忘了,人还有心啊。
所谓的自欺欺人,总有一天会欺不下去,只不过温水煮青蛙,是她还没碰上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番5
以前,他从不喝酒。尘⊙缘【文【学⊙网区区两载功夫,这酒他却不知不觉越喝越多。这么多年来,一板一眼做着他的提刑官,上至君王下至百姓,谁也挑不出他半点毛病来。都说他油盐不进,谁的面子也不给,谁的情分也不讲,是京都里不大不小的一块石头。他听了冷哼一声,石头又如何,七王看重的就是他这股劲儿,所以才让他在这位子上一座就是数年。朝堂各家兴衰乃是常事,也许昨日还同列说笑,今天就锒铛入狱。是以,他谁也不结交,谁也不攀附。也省去许多勾心斗角和麻烦。
他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提刑,然后规规矩矩娶妻,生子。这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有时觉得挺没意思,可有时候又平凡安好得让人觉得暖心。可这样的念头,他最近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哦,就是遇见她之后吧。
今夜宫中禁卫本不该他当值,可他还是来了。他选的这地方极好,荷塘一角,隐在月影处,藏身灌木丛后。自她走后,他常来。身边通常都放着不大不小的一个酒坛。
他知道,整日喝酒的不只他一个。此刻,就在不远处那座宫殿里,那人八成又抱着一个空灵位烂醉如泥了。只不过,那人是君,喝的堂而皇之,而他,那些心思注定要小心藏着掖着。
他以为他藏的好,谁知还是有人看出来了。
十里坡那晚,他撞上丢了魂儿一样的她。他问,“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您要去哪。”他甚至再三确认,她身后的确是没有人跟着。
凄凄夜色下,她一抬头,竟是双目含泪,木然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划过一丝心疼,被他迅速掩饰过去。他立刻派人去通知,她却说,“孟其,不用通知他了,他没有时间。”
他只好一路跟着她,湖边树下,她又说,“孟其,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他和段初晓,就在南边的营帐里,他们…”
他一时也不知该该说些什么,毕竟她身边的那人是君,他是臣。就算是恨,他也只能恨在错误的时间遇了错了的人。他想着,这相遇若是能早些可他哪里知道,就算再早,他也早不过那人。
因他在,她连哭都压抑着。最后,他指指远处一块岩石说,“我就站在那儿,在你能看见的地方,你若有事,就喊我。”
那人还是来了,他知趣地退远了,远远看她哭着被抗走。
**过去,天终于亮了,他提了剑去找了段初晓。负她的人他动不得,那个女人他总可以替她解决了吧。
长剑一指,他道,“昨夜**皇上的是不是她!我今日就让她知道知道,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事,她想都别想!”
她却说,“孟其,我的事,你不要管了。”
他一时愣在原地,原先被他指着的初晓却一眼就将他看穿,冷笑一声说,“孟其,你的那些心思,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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