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自主地又瞟了一眼明弓。他正从殷女士的手里接过茶杯,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目光很敏锐地转过来和我碰了个正着,眼神中微带疑惑。
我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心中却多少有点儿尴尬。
殷女士目送她的女儿进了厨房,这才回过身来冲着我笑了笑,“昨天牙牙来电话把事情大概讲了讲。出事的那位聂先生是陈小姐的朋友?”
我犹豫了一下,“是我战友。”
“安全局?”殷女士看着我,眉目之间流露出几分试探的味道,“路明远?”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她连路将军的名字都知道。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明弓,明弓回给我一个带有安慰意味的眼神,低声说:“阿姨是我信任的人。”
殷女士笑了起来,“我们一家和路明远算是很熟的朋友。你来这里的事,我会保密的。”
如果请求她的帮助所要付出的条件是坦言自己的身份,如果面前的这位女士是明弓可以信任的人……我犹豫了一下,轻声说:“第九局,特别行动队,陈遥。”
殷女士望着我,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很了不起。”
“您过奖了。”我瞟了一眼旁边的明弓,他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但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忽然觉得他坐在那里的样子和刚进门的时候有所不同,似乎一开始谈话,他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放松了。
“聂先生的既然是你的战友,我想他的身体状况应该很好。”殷女士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他要比普通人更强壮。这恐怕是夜族人会选择他的原因。不过遗憾的是,能够完成这个实验的那位学者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我和明弓对视了一眼,明弓像是感应到了我心里的失望,眼里流露出安抚的神色。
“这位学者的资料不是第一次失窃。”殷女士继续说道:“我猜测夜族人之所以会联络到谢丹女士,就是想通过窃取的资料来完成这个实验。谢女士家族中的一位长辈曾经在夜族人中间生活了很长时间,所以谢丹女士对海族的了解要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不仅如此,她的导师还是那位已故学者的学生。我想,这恐怕也是夜族人考虑与她合作的原因。”
谢丹教授的背景果然没那么简单。
“聂行的情况很不好。”我想起聂行胳膊上的花纹和沉入海水中时微微翕动的鳃,心烦意乱,“非常虚弱。”
殷女士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之中微微流露出几分不屑,“夜族人知道那位学者完成了这个实验,他们有更好的设备,却一直没能在这个问题上超越那位了不起的学者。确切地说,夜族人的实验从本质上讲根本就是照猫画虎。”
“那聂行……”
殷女士很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搞研究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实验到底进行到了哪种程度。而且,我怀疑夜族人的实验走进了岔路,跟那位学者的研究根本就不是一路。”她伸手撩开了耳后的头发,示意我凑近一些。
殷女士的皮肤十分白皙,耳后日光晒不到的部位更是细嫩。这样想的时候,我突然反应过来明弓曾说她是:半人鱼。可是她的耳后确实没有什么痕迹,除了一道浅浅的圆弧形皱纹。
我突然间一个激灵,这一道弧形的皱纹……
“看到了吗?”殷女士放下自己的头发,笑微微地看着我,“我想明弓已经给你介绍过我的情况了,这些症状都是我接触药物留下的后遗症。但是从外表上,我并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症状,身体的各项机能也没有因此而衰竭。从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夜族人的实验是完全不成功的。但是……”
“但是?”我疑惑地看着她。
“这样说吧,夜族人的实验还在继续,聂行前往玛特岛也许不是一个好主意。”殷女士望着我,眼中流露出关切的神色,“但是留在人类的医院里,却绝对没有复原的可能。”
类似的话我曾经听到过。可是再一次听到,我仍然有种被砸了一闷棍的感觉。
“如果你只是去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殷女士加重了语气,“仅仅是探望的话,这趟出门应该是安全的。”
我咬着嘴唇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在心头盘旋良久的那个问题,“殷女士,你所掌握的资料对于完成夜族人的实验是否有所帮助?”
殷女士从桌面上探身过来拍了拍我的手,有点儿难过似的摇了摇头,“不行的,孩子。如果这些资料到了夜族人手里,那才是大灾难真正的开始。”
“我明白了。”我深深吸了口气,竭力想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很抱歉,我……”
殷女士松开我的手,眼中浮起难过的表情,“说抱歉的是我,陈小姐。我目前所能够提供的帮助就是由我的孩子给你们带路去玛特岛。”
“已经很感谢了。”我知道眼前的事情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忙,我根本连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可是,如果连殷夫人都抱有这样的态度,我对于能否带回聂行的问题,忽然间不再抱有什么信心了。
我想聂行一定也知道这一点:和夜族人在一起未必就是好的选择,但是留在人类的医院里却绝对没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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