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璇推门而入时,完颜雍已然整理好了衣衫坐在了一旁的交椅上了,而清雅披着散落的头发伏在围子榻的角落,酥红的双足和臂腕被暴露在外,杂乱的衣衫与乌丝相缠,她犹如一朵被摧残过的花,独落在泥地无人问津。
铭璇见此长叹一声,掀了帘又出去,待镇定一会,便又回来,寻到了一张毯子为她披上,又唤了侍女惜意和芗芗进来伺候。
铭璇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进的距离,她瞧见了她红妆上的道道泪痕,正是此时,薄汗贴衣,香味浓郁,霜红的粉颊轻轻敛着,乌丝缠绕双眸,便叫一个女子看了,也要生发出爱怜。
于是她轻轻拍拍她问:“清雅,好好的!好好的!”
不知怎的,清雅并没有似往日一般闹脾气,而是默视着什么,目光似无似有的望着华服上的绣纹。
良久,完颜雍回望了她一眼,红着眼,慢抬着手指着书案那边说:“惜意,去,将那画篓里那只伞拿出来,扔进炉里!”
惜意惶恐而跪,道一句:“大王!”
回答的是他严厉的口吻:“怎么,孤王的话都不听了?这王府还有没有规矩?”
“大王,奴求您息怒!息怒!”
铭璇见此,拍拍清雅的后背,沉默许久才劝一句:“大王,莫要动怒了!以前事儿,便就当过去了,谁人年少不犯错的,清雅往后定是会改的?”
完颜雍站起,背手而望那放摆满各式各样珠钗的妆匣子,卯足劲儿深呼吸,再回头看那脆弱的女子。
坚定的语气——“李清雅,你入府四年,孤王待你如何?大到名分富贵,小到用物,孤王哪点没满足你?”
“掏心掏肺对你,到头来,你还想着他人,四年,你为了不怀孕,骗了孤王四年,你说那是补药,每晚喝,就是不想与我有孩子。”
“是你太聪明,还是孤王太蠢?被你蒙骗?”
铭璇瞧着他说话的姿态越发激动,连忙又插一句:“大王,清雅……”
“国妃你不必劝,你相必也早知道此事了,只是都在蒙着我罢了!既然如此……”
“古来素有‘成人之美’之德,你既心不在孤王这里,心许旁人,那孤王也作成全,不日,孤王便拟一封和离书来,还你自由!”
“此事孤王不必和任何人商谈,舅公和姑父也不必劝阻,孤王心意已决,与你和离。”
清雅定睛不动,沉默了好久才答:“好,大王要离,妾也不便久留……”
她轻下了罗汉床,跌跌撞撞的走在他面前,再三拜叩道:
“冬日大寒,出行不便,乃寻他日搬迁,再三拜愿,愿离别后,郎君身体康健,选聘高官之女,弱水三千,不必因妾身为难;
再愿,大王娘娘长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莫忘年少意,莫忘夫妻情爱;
辞别前终愿,郎君相离之后,前程似锦,平步青云金殿,膝前儿女承欢,释结解冤,更莫相憎,妾与郎君,各生欢喜,一别两宽!”
她说话时,将那副红润的脸蛋敛在乌发间,语气是那么坚决与冷漠,他坐于交椅上瞧着她这副姿态,听着由她那樱桃般的唇发出的声音,温柔的似莺歌燕语,却又犹如塌天大石砸下来。
完颜雍再也忍受不了,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咬牙道一句:“好,李氏,你既然如此请求,那孤王如你所愿!”
他说话时,声音低沉,,见她不作任何响动,便挥袖而去,步子轻快洒脱。
不知为何,完颜雍这次大动肝火,做的比较决绝,对于伺候清雅的太医和外头药铺的郎中各赏了三十杖,贴身侍女包括惜意、芗芗、刚提拔上来的小鬟称心,都被罚了清扫后宅院,连国妃铭璇都为此受到了牵连,被完颜雍冷落。
她选定了一天气晴朗之日搬出府,是正月二十四,这日,她早早起来,命奴仆简单的收拾了行李,主仆三人只有大大小小五副包裹,其余的那些华服衣衫、翠翘珠钗,她一样也没带走。
她走时将屋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那张鸳鸯褥子被铺的一点褶皱都没有,静静放置在榻上,她自个也随意穿了一身夹棉窄袖衣,随意挽了偏髻。
走到门口,她没有回头观望。
一马夫迁车驾前来躬首道:“娘子,奴是宰相大人派来的,相公说将娘子接到宰相府别院安置,那儿已然派人打扫好了,配有奴仆,相公还说待他忙完了政事便来瞧娘子!”
她站在北风中,发丝被吹的凌乱,勾起嘴角笑来:“今儿,便不劳烦舅公了,大哥哥说他在园洪寺山下有一处僻静小院,已然派人打理好了给我住,那儿风光秀丽,清净,也免的闲人扰我,我便去那儿住下了!”
“替我谢答舅公!便叫他莫忧。”
笑完,她招呼了侍女将行李放在了一简陋的马驾上,笑答了祗候人,便驾车走远。
一路到园洪寺山脚下,马儿跑的腿软,她在驾中熟睡,只听了祗候人喊起,她才醒来,逐而下车前去院落里。
这房子不大,一进院的样子,但坐落的地方僻静,门前无街市,唯有一条曲折小路到达,四处零散着几户人家,几绺炊烟袅袅升起,眼见皆是烟火气。
自入宅院便有一股清幽的韵味,房舍不大,却陈设俱全,器物无不整洁干净。
她在屋内外逛一圈,望着那略带枯黄的簧竹笑道:“这是我向往的清净!”
“惜意,你便命两个祗候人守在门口,闲杂等不必来扰我,我也就好好看书写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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