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熟练地拿出注射针剂,片刻后,念乔叫声减弱,昏昏歪倒在沙发上。
薛晋铭揽住念卿,觉察她身子颤抖,双手冰冷,当即不由分说将她带下楼去。
走出门外,念卿脸色已惨白如纸,直至被薛晋铭揽上马背,这才仰头将眼一闭,任凭泪水滚落,却仍紧咬了唇一言不发,随他一路疾驰返回。
到门前下了马,她不理会迎上前来的萍姐,径自疾步奔上楼去,将书房的门重重一甩——薛晋铭抢上前去,一手将门抵住,“念卿!”
她不应声,脚步虚浮地走到壁角酒柜前,刚拿起一瓶白兰地便被薛晋铭劈手夺去。他用力握住她肩头,语声近乎哀切:“别这样!”
第三十二记 心上伤·袖底血(4)
念卿回头看他,哑声道:“在船上你问起念乔,我没有答,现在你都看见了,那就是念乔,她已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念卿与霍仲亨的婚礼之前,有一件丑闻虽被压制了,仍在市井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霍夫人的妹妹在订婚当天被未婚夫当众悔婚。有传言说,那程氏是有骨气的正经人家,瞧不上霍夫人的风尘出身,拼着得罪权贵,也不认这门婚事,程少也因此流亡异乡……然而当年恩怨,薛晋铭再清楚不过,那程以哲是他亲自下令逮捕的激进分子,也曾当面刑讯。那人性子偏激狭隘,一腔盲目热忱,视军阀政客皆为死敌。
彼时世上尚无念卿,只有艳名倾城的云漪,她也还未识得霍仲亨,仍是金丝笼中夜夜歌唱的夜莺,是伴在薛晋铭身侧巧笑倩兮的红粉。薛晋铭也记得清清楚楚,程以哲初时狂热追求的人,正是念卿。及至入狱后,因爱生恨,所憎所恼的人,也是念卿。
“我明知道他怀着别样心思,却拦不住念乔的痴心。她认定了一心仰慕的程大哥,说什么也要同他一起。”念卿黯然,一缕乱发从鬓边垂下,“当日程家向念乔提亲,我心中知道不妥,却不忍令念乔一再失望。我的管束令她不满,她毕竟已长大,或许也该放手让她走一走自己的路……我却不知道,这一放手,便再也找不回她。”
程以哲与沈念乔的订婚消息传来,薛晋铭已身在南国,对这突兀喜讯只觉莫名。
“念乔便是因为姓程的悔婚而想不开?”薛晋铭皱眉问道。
念卿垂下目光,恍惚摇头。
“程以哲不止退婚,还留下一封遗书给念乔,在订婚当日跳海自杀……”念卿语声沙哑,“那封信十分恶毒,将他利用念乔报复我的原委尽数道出,一字一句写着他从来不曾爱过她。”
薛晋铭愤然脱口:“无耻!这算什么男人,他死有余辜!”
念卿漠然道:“他的尸身并没有捞到,我总不信他那种人会真的自杀……那只怕是他刺激念乔来报复我的又一个手段。念乔自然深信不疑,对我恨之入骨,当日她撂下一句狠话便与我反目而去。我只当她是气话,却想不到她真能做得出来。”
——“你既毁了我,我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嫁入霍家。”
时隔多年,这一句咬牙切齿的话重又回响在耳边,仍令念卿寒彻肺腑。
薛晋铭心惊,忍不住追问:“她究竟做了什么?”
念卿缄默,额头有细细汗珠冒出,良久才哑声道:“那时候子谦也来了,他在家中没能遇上念乔,念乔却机缘巧合认识了他。那天夜里,他喝得大醉,念乔……她……”
继室的妹妹与继子闹出丑闻,算来也是姨母与子侄的*,一旦闹出这样的事,霍家颜面无存,霍仲亨无颜面对天下人,她这风光的督军夫人便再也做不成。念乔是真的豁出一切,不顾名节声誉,只求拖着她身败名裂,同堕地狱。
她是真的那样恨她。
念卿说不下去,额上冷汗更多,咳喘连连。
薛晋铭也听不下去,蓦地站起身来,“别再说了,那都已是过去的事……念卿,忘了罢,子谦也是无心之过,这怪不得他。”
念卿恍惚抬眼,目光中浮起一层深深的痛楚,“你可还记得二贝勒手下的裴五?”
裴五,前清宫中的阉人,替复辟者效力的杀手,控制念卿为棋子,后来更毒杀了对念卿有恩有义,不肯投靠日本人的秦爷。
薛晋铭又怎会忘记这个人,怎能忘记那双冷森森毒蛇一样的眼。他太清楚那些不择手段的畜生,为了报复,干得出一切丧尽天良的勾当。当年念卿不肯受二贝勒要挟,宁死不为日本人效力,毁了他们苦心设下的毒计,裴五自然恨她入骨。
寒意从脚底升起,薛晋铭想起念乔脸上可怖的伤疤,只怕真正可怕的事远不止此。
念卿的语声发颤,透着入骨的冷,“念乔离开家之后,落在那帮畜生手里,他们凌辱她,打她,最后划坏了她的脸……”她死死咬住唇,过了良久,一字字道,“到第三日念乔才被救出,这五个畜生当场被毙了两个……余下三个,是我亲手开枪处决的!”
薛晋铭看着念卿微微颤抖、毫无血色的唇,再也无法自抑,蓦地将她紧紧揽入怀抱。
念卿俯在他胸前颤抖得厉害,昔年噩梦般的记忆重回眼前,迫得她喘不过气。胸口火辣辣似有小刀剜割,呼吸之间带出腥甜,霎时身子一颤,一口血呛出喉咙,在他白色衣袖泅染开触目惊心的红。
第三十三记 结良缘·断痴妄(1)
“这支好看,最衬这身衣裳。”
母亲笑吟吟剪下枝头新绽的月季,小心剔去花刺,俯身别在念卿衣襟的扣子上。她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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