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循方呆了一下:“即便,她不是我中原汉人,而是异族女子,你也不在乎?万一她身份败露,你也能扛着群臣舆论而保她?”
“你说什么?她不是汉人?”崇祯惊诧之极。
原来崇祯仅仅知道自己是苏浅兰的师父,并未知道苏浅兰的真实身份李循方不觉失笑,反正事到如今,也不怕了,干脆对他坦白说出了真相:“她的确不是汉人,她的真实名字叫做哈日珠拉,姓博尔济吉特,是蒙古科尔沁最尊贵的格格,曾被林丹汗封为金刀郡主”
崇祯一双眼珠子差点瞪出了眼眶,张口结舌呆望着李循方,难怪当初总觉得她气质高贵,胆魄过人,浑不似寻常女子,以至他印象深刻心动不已原来她竟是一位格格拥有成吉思汗的黄金血脉天命之人金刀郡主的名头,他其实是听说过的,想不到她就是那位传奇的金刀郡主那她如今岂非正是关外那大清头领的皇后?难怪难怪钦天监断言她能左右自己的气运,得之昌隆、失之厄难“李循方”崇祯咬牙挤出了对面这人的名字,当初赐他毒酒的那股愤恨情绪在这一刻骤然全都化作了满腔怨毒。
“你是个混账若使朕早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朕非但不会问罪于她,反而更会钟爱于她即便为她失去所有百官的效忠,朕也无愧于心而你……”崇祯狂吼着朝李循方扑了过去:“却误了朕的托付误了我大明江山鸠杀你,太轻了你该碎尸万段,永世不得超生”
李循方眉头微皱,随便拦了一下他状若疯狂的扑打,手中利刃划过他的发簪,一声脆响过后,乱发飞扬,生生遮住崇祯颜面,令他失去目标跌过旁边,树枝上的突刺“嘶啦”划破了他的衣衫。
崇祯扑了个空,才省起李循方一身功夫鬼神莫测,自己无论如何伤不了他,不由万念俱灰,跌坐地上绝望的笑了起来,笑声空洞而颓丧,事到如今,国破家亡,再追究当年是非,有何意义?
“嘿嘿哈哈你还问朕为何鸠杀于你,试问你先纵逃朕的侧妃于前,又有谋反之嫌于后,到如今更是助纣为虐,引贼入京,围困皇宫就凭这些,朕鸠杀你一万次也觉不够不够”
崇祯恨恨说完,猛然脱下残破的龙袍,抛下煤山,只穿着蓝色的内袍,再拉开胸前衣襟,用手掌边缘在胸膛上划了一下,冷冷的道:“来啊你要杀朕,来杀便是”
“朕愿身化厉鬼,生生世世,追索你的性命”说到最后一句,他那眼中流露出的恨意,竟是连李循方都感到了些许凛意。
崇祯视死如归,李循方反而没有了杀他的心思,对付一个穷途末路的疯子,杀他反而是在帮他解脱。他虽然对崇祯已不复当初那般刻骨的仇恨,却也不肯再一剑结果了他的性命,助他解脱。
“某不杀你究竟谁是谁非,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吧不要把一切罪过都推诿到旁人身上”李循方说完,注视着崇祯倒退两步,收起利刃一个转身,朝山下飞掠而去,转瞬消失了影踪。
“怕了他怕了”崇祯怔愣片刻,先是失笑两声,继而大笑起来,大笑之后却转而变成了哀嘶,直到声嘶力竭。
不知不觉间,天边已出现隐隐的鱼肚白色,周围的光线渐渐明亮起来,黑夜就要过去,而黎明即将到来。
崇祯瞪着赤红的眼睛,呆立良久,山风将远处的声音的带到他耳边,恍惚间,他听到了内城门相继打开,闯王大军攻进皇宫的声音。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大明没有了江山没有了朱氏祖宗打下的基业,终于断送在他的手中他机械地撕下一幅内袍,咬破指尖,以血为墨,颤抖着写下了最后的遗书:朕自登极十七年,逆贼直逼京师,虽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贼直逼京师,然皆诸臣之误朕也,朕死,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万岁万岁爷”太监王承恩气喘吁吁,终于登上煤山之巅,呼喊着、搜寻着,终于在寿皇殿附近找到了崇祯。
可是,在殿外一颗老树枝上,崇祯已吊在上头,尸身渐渐僵硬,再也无法回应于他“万岁万岁——”王承恩吓得一呆,瞬即放声大哭,老泪纵横如江河俱下,心头空虚如同被抽离了主心骨般,身为太监,却失去了主子,他再也想不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茫茫然他朝着崇祯尸身三拜九叩行罢最后一遍面君之礼,解下腰带搭上另一根树枝,把自己的脖颈也送进了绳圈。
悠悠两百多年,多少打着反清复明旗号的汉臣遗民,从此将这一天定为亡国祭日,每年此日,定沐浴更衣,北向而拜,失声恸哭
绿野篇 第二百九十九章 新的朝代
三月十九日晨,面对闯王大军攻城的压力,内城中的明臣终于抵受不住,主动打开城门,将刘宗敏的精锐迎入了内城。
公主殿内,宫女美仪已经醒转,并且寻来上好的膏药给坤兴公主于断臂处敷上,细细包扎之后还备好了燕窝粥,坐在床头守候。可是,一夜过去,清晨的太阳也早已在天边高挂,公主却仍然昏睡不醒。
外头闹腾了一夜,到天明反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嗓门宏亮的各种口令。
事到如今美仪反而不怕了,大不了是个死字,只可惜了原本说不定能逃走的公主如今却断了一臂,重伤昏迷不醒。
“哗啷”一声,殿门终于像预期的那样被人蹬开,几个服饰大异明军的兵士手持武器冲进了公主殿。
“殿内何人报上名来”为首一人喝问。
“这是我家主子坤兴公主我是她贴身宫女窦美仪”美仪不卑不亢作答,人要豁出去了,反而会有股大无畏的气势。
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大顺的叛军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没有上来动手动脚,也没有像土匪一样翻找财物,而是在为首那队长的命令下退出公主殿,把守在门外,分出了一人去给上峰报信。
没一会儿,一名相貌粗犷黝黑,头戴毡笠身披蓝袍的男子在兵士们的拥簇下踏进了公主殿。
“闯王驾到,还不赶快过来行礼参拜”
听到兵士呵斥,美仪冷冷的扫了这些人一眼,一动不动:“反贼而已有什么理由叫人当成天子来叩拜?”
“你……”兵士正要发怒,闯王却摆手将他阻住,一瞬不瞬的对着美仪瞧了半晌,忽然柔声疑问:“你就是窦美仪?阿仪?”
美仪一怒,回头正要骂此人无耻乱叫,目光触到此人颜面,却不由微微一怔,生出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我我是闯儿当年在米脂县城,你我曾是儿时玩伴,可是好景不长,才两年,你就被宫里的太监选上,远离家乡,到皇宫中当了一名小宫娥。”
“你走的那天,我还追出了好一段路,只想再见你最后一面”闯王压抑着内心激动,重见儿时同伴的欣喜意外,连忙提示对方过去的经历片段:“你……你还记不记得?”
“闯儿?是你?”美仪记得,她怎么不记得,当年那个傻小子追在车子后面吃灰尘,大声喊自己的名字,差点害得自己被管事太监训斥一顿,但她仍然很感动,把这段珍贵的记忆藏进了心底。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眼前?他怎么会是闯王?他怎么就是这段时间大家说起来就百味杂陈的反贼李自成呢?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好些年了自己已经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变成了二十来岁的老宫女,而当年的闯儿也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不同的只是,自己在宫中年深不知月,而对方却已在外头闯出了偌大的名头,甚至,打下了大明的江山,改变了国家的命运兵士们都被赶出了公主殿,没有人知道里头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话,但等闯王再走出公主殿后,却是当场宣布,将宫女窦美仪封了贵妃,而坤兴公主则获得了最优渥的待遇。
崇祯的尸体在两天后寻获,李自成下令礼葬,还在东华门外设厂公祭,并停桓于佛寺,一连祭了七天,方与田贵妃合葬一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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