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一名亲军奔上城墙,直接跪到了他身边,双手呈上了一封饰以黄帛锦缎的独特信件。
吴三桂不由眉头一皱,这种形制的书信,一般都是皇帝给臣子下达命令的时候才会用到,如今崇祯已亡,谁会用这种东西?
“哼”打开信件,吴三桂便冷哼了一声,给他写这封信的人,果然便是闯王李自成,信中倒是诚意拳拳的,许他高官厚禄,劝他放弃反抗,不再做明朝遗臣,投降归顺。
吴三桂捏着信件,转身回了帅帐,将信件铺开放在案头,脑海中再度挣扎起来,降,还是不降?
降,虽然背弃了忠君爱国的道义,却可以保全麾下将士的性命,无谓去替一个覆灭的王朝陪葬,不降,则可获得千古美名,但就要考虑如何以最微小的牺牲获取重大胜利,甚至于重新光耀明王朝。
可是,不降的话,又会有一条巨大的困难横亘在眼前,那就是京师已尽落闯王掌握,而军中这些上层的将领们家人多半就在京城,一旦开打,未免投鼠忌器,要冒着家人被屠戮胁迫的风险作战。
把手下将士都召集起来商量这个问题?吴三桂摇头,别的事可以商量,就这件事却不行,万一大家意见相左,争吵引起内斗哗变怎么办?要使得军中号令统一,还是只能利用军人服从的天性自己决定。
将李自成的信件从头到尾又读了几遍,吴三桂心中渐渐倾向了降,虽然不知道李自成的为人信用可不可靠,但就信中的言辞许诺来看,此人还是相当有诚意,自己或许可以相信他不会食言。
思虑再三,吴三桂终于提起笔来,缓缓写就一封回信,暂且表露了自己愿意归顺的意愿,但在细节问题上面,仍有些疑虑,希望闯王能进一步展示出他的诚意,打消自己的顾忌。
封好了信派人送往京城,吴三桂感觉轻松了不少,在帐中踱起步来,开始考虑如何安抚人心、如何争取最大好处等现实问题。
就在这时,又一名亲兵从外头奔来,却是报告了他一个令他意外之极的消息,京城吴府的家仆赶到了山海关城门下,报禀求见。
这名求见的吴府家仆,便是吴三桂在府里的贴身小厮心砚,吴三桂早就盘算着家里应该会在这几天给他报个平安什么的,一见心砚,劈头就问:“怎样?府中可安好?老爷可安好?”
日夜担惊受怕兼程赶路,此刻的心砚已是强弩之末,满面风尘疲累,顶着黑眼眶,强撑着将信件交给了吴三桂。
吴三桂见他如此狼狈,心中暗凛,连忙拆信细看,得知自己的父亲竟然被闯王部下逮了去,而理由竟是不交助饷银,不觉怒上心头,恨恨的一拳砸落在桌面上:“混账”
再看到桌面上那封李自成的黄帛信件,陡觉刺眼之极用黄帛,这不是摆明了在暗示自己谁占据着皇宫宝座么?真真是欺人太甚别看信中措辞很客气,言之诚诚,全都是骗人的鬼话毫无信誉可言就冲着对方一面示好招降,一面却伸手对付自己家人的卑鄙行为,可想而知,只要自己交出兵权,面临的就是个被卸磨杀驴的绝境幸好幸好府里使人拼命混出京城给自己报了讯,否则自己蒙在鼓里,说不准就会大上其当,将麾下万千将士都给带入了圈套。
一念及此,吴三桂顿感背脊发凉,冷汗涔涔而下。
叫人扶了心砚下去休息,他便再也安坐不住,原地转了几圈,唤来身边最信赖最机灵的亲卫吴晚,令他乔装改扮,连夜潜回京城,务必要将京城吴府的安危动静都看在眼里,相机行事。
看着吴晚应命而去,吴三桂却又再度陷入了为难境地,现如今降是不甘心了可要不降,又该如何?届时闯王数万军队兵临城下,单靠这座物产不丰的要塞,如何支撑下去?
吴三桂的回信很快送到了李自成手上,他看着信里透露出的服软之意,神情大悦,赶忙再写一封措辞更加诚恳,许诺更加动人的信派人再往山海关送去,估摸着这回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山海关了。
而边陲重地只要平稳落入掌中,这天下,他也就坐稳了大半,接下来,只要先跟关外鞑子皇帝达成和谈,那他就可以放心腾出手来,对付国内乱局,清除大明遗党,最终成就一个伟大的大顺王朝李自成正踌躇满志,幻想着自己也能当个李世民那样的圣明君主,忽然内侍来报,有位自称鬼面的人,正在宫门外求见。
“快快快有请”李自成又惊又喜,连忙下令,让内侍直接把人请到武英殿,同时把在殿内的其他手下都赶了下去。
一见李循方出现,不等他叩拜行礼,李自成便奔下了御座,笑哈哈迎上前来,口中大乐:“兄弟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可想死咱了来来来这边坐,这边坐”
“闯王”李循方躬身低头,右手搭上左肩,先规规矩矩地对他行了个大顺朝的面君简礼,才道谢落座。
“嗳你我兄弟,何必拘礼咱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称孤道寡的人,当初李世民还拉着魏征跟他同眠呢私下没人,咱们还跟过去一样不需要这么多礼”李自成大喇喇的摆手免他的礼节。
李循方微微一笑,虽然觉得闯王既然称帝,就该按照君臣有别的规矩来行事,但闯王这般真率坦诚,他又觉得很是欢喜。
李自成一坐定,就迫不及待的问他是不是办完了要办的事,改变主意愿意回来帮他的忙,并且表示着右相的位置还空着等他来坐。
李循方婉言谢绝了回朝任职的提议,却说起闯王当下颁布的助饷令来:“……某以为,扼令明官吐出往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原本不是坏事,也无太大问题,但是,将手伸向领军将士的家眷,未免失之考虑”
“哦?兄弟何出此言?”李自成只看到刘宗敏源源不断把得来的饷银交割上来,却还不知道详细情形,不由诧异动问。
李循方便将自己看到刘宗敏手下闯进吴府,抓走原大明的京营提督吴襄一事说了出来,提议闯王出面阻止刘宗敏将事态扩大。
听罢李循方一番来意和说辞,李自成失望之余深深皱起了眉头,刘宗敏是他的发小兄弟,论交情还要更在李循方之上,自己把这件事交给了他去办,就该对他信任,怎么好半路又去插手,收回成命?
考虑片刻,李自成有了主意,到御座前桌案上取了一枚令牌交到李循方手里,爽快的道:“兄弟的建议,我会郑重考虑宗敏为人嫉恶如仇,做事或许有些地方过火了些,我会警告他的”
“至于你说吴襄被拘押一事,你看这样如何?你就持我的令信去宗敏那儿,叫他暂且放了吴襄回去便是”
李循方关心的是自己的老友吴襄,如今自己已不打算入朝为官,替闯王效劳,那么有些事情就还是不要过度插手的好,能救回吴襄,便该知足当即接过令信,谢过闯王告辞离去。
看着李循方毫不留恋的背影,李自成怏怏的叹了口气。
左都督衙门内,一如既往充斥着鞭挞、惨叫、泼水、呻吟、以及各种吱吱作响的怪声,叫人听得齿酸胆寒。
李循方皱着眉头,在兵士的引领下穿过两旁都有人在遭受酷刑的中庭便道,走进了刘宗敏所在的内堂。
“呵呵我说今儿怎么老听到喜鹊的声音呢原来是鬼面兄驾到啊多日不见,却不知鬼面兄可安好啊?”刘宗敏笑眯眯的起身拱手让座,并让人给李循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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