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氏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老爷今儿是怎么了?”
“住人家里比他家人都张狂,你是怎么教的儿子管的下人。”张岩一想起他大侄子的那封信就来气。
什么叫“家中清苦不堪连累”?
什么叫“乡人无教贻笑大方”?
他大侄子到底是洛阳太学里待过的,就算是谦语也带着刺儿,语句又情真意切,还附上这几日家中的开销,各人饮食记录,以及回故里后家中一年的收成。
隐约说道,下人跋扈,对其家人不恭,用得却是说小门小户委屈了大宅的公子少爷。
证据历历在目,也可清数。到张汪家后,张淮的确是用的最好的饮食,下人也是用得最多。
这个“无教”,“贻笑大方”,与其说是自谦,事实上又是在讽的谁?
哪怕让人打听详情回来,邻里人也是很公正的说,祖宅的这小少爷确实是嚣张,每天都有车驾着给送东西。
仗着是县里来的,在郊野的道上飞驰,见了人横冲直撞,好不减速。就算真撞上,不道歉是常理,遇上穷困点的农民走卒,不顺势抽上一两鞭子赶走已经算好的了。
这确是当时社会的状况,大户人家的奴才比起自由身的贫困农人们更体面,特别是主家还过硬,这些人在东家还要时不时奴大欺主晾晾身份差一点的主子,到了外面面对旁人更是肆无忌惮。
战乱的年头,法度早成了一张废纸。世系大族聚族而居,内部还有一套规范约制,但到了社会上,反而不能保证下层阶级个人的人身安全。
于是在周遭邻里的众目睽睽下,虽然这些嚣张跋扈的事是下人们做的,最后却是全记在这位小少爷头上。
说冤枉也冤枉,张淮自己也不过就六岁,与其说他有“领导责任”,倒不如说是他母亲柏氏有“领导责任”。
原本是好好过继,偏出了这等事,张岩把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后,不得不安分一段时间。
张汪夫妇听说后,颇舒了下心,家里也好过了一阵。
所以到过了个把月后,祖父张承亲自叫他过府改族谱过继的时候,他是彻底懵了。
求仁得仁,哪里是容易达成的。
生于此世,与其说寻求他人的仁德,倒是最迷惘不过的事。
家族传承(一)
消息传来的那一晌,张汪正在给女儿普教开慧。
中平六年出生的女儿张春华,如今已经快四岁了,耳上戴着一对样式简单无花色的金耳环,听着女儿一个一个点数着从一报到一百,张汪心里蹦儿乐。
自家的这个孩子真是有灵性的,记性好,学得快,张汪也本就在空在家里无事,半辈子得了个宝贝疙瘩,自然是乐得逗她。
他是头一次做爹,并不知道寻常孩子学习该是个什么进度,也只是觉得女儿学东西快,倒还不至于到物反则妖的地步。伪儿童春华上辈子也没当过妈,也不清楚小孩这一阶段该做什么。
于是这两人一个瞎教一个瞎学,一个是巴不得马上把孩子教的天上地下完美无缺,一个是巴不得早点解脱伪儿童的真儿童课程。
因为没有对比,张汪也只是知道自己的女儿早慧聪颖。
例如今天就是让她从一数到一百。
对个儿童壳成人心的她来说,这绝对是悲催透顶的事,然而又只能乖乖的如正常儿童一样,一个个数下去。
纯粹是为了一遍过掉,省得让她木头人一样的再数第二遍,春华老老实实一次性的就数万了。
一面数,一面想,做父母的真太不容易了,小孩数是因为练习,但旁边一起听着的大人实在一样的悲催。
这个时候她没做过父母,她并不知道,当她的亲父听着她这么一板一眼的数百,见证了孩子成长的他心中却是激动无比,一点都不觉得盯着孩子数数是见枯燥的事。
这是自己的孩子。
索性还好是数一百,要是数一千,春华觉得她会像数绵羊一样的在六七百的地方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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