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傅延,他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没说赞同柳若松,也没肯定邵秋。
“那现在怎么办?”邵秋习惯性从后视镜里看向傅延,想要征求他的意见:“是原地待命等着消息,还是——”
“什么消息?”傅延反问他:“之前没收到回燕复职的命令吗?”
他这么一问,邵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于是不再多嘴,乖乖转过头去开他的车。
柳若松也猜到傅延不会为了个莫须有的“异常情况”就改变主意,但知道是一回事,心情是另一回事,他好容易按捺住的情绪又开始隐隐约约探出头来,猫爪子似的挠得他心里不舒服。
他烦躁地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正准备深呼吸几次调整下心态,就觉得右手手背一热,有什么东西贴了上来。
温热的皮肤贴上他的手背,然后缓缓插入他的指缝中,轻轻收紧了一点,力道轻柔地圈住了他。
……是傅延的手。
“总不能逃吧。”当着邵秋的面,傅延很多事情没法说得太细。他声音放软,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总得去面对。否则一把刀总是悬在头顶上,说不定哪天就落下来了。”
柳若松心里也明白。
如果说“重启”就是傅延的宿命,那这个“外挂”完全是为了解决末世才强加给他的。在傅延养病的这些天里,柳若松其实有想过,或许就是因为傅延不会被丧尸病毒感染,所以这个重任才会落到他身上。
那如果傅延放弃这个“使命”,老天爷会不会把他这个“外挂”收回去,柳若松不得而知。
如果说傅延做了逃兵,以后都没有“重启”的能力了,那还算好事。就怕老天爷判他个消极怠工,一怒之下把偷来的“这辈子”也收回去。
那柳若松真是哭都没地方哭。
这种上天的馈赠来得莫名其妙,根本不在科学认知的范畴内,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处处要受掣肘,每走一步路都要权衡再三,在情感和风险里来回撕扯,然后找到个岌岌可危的平衡点,才能一脚踏出去。
柳若松有时候会觉得,他整个人快被这把双刃剑劈裂了。
他一方面感激天上掉下来的这个“馅饼”,让他没有在那么多年前就失去傅延;但他一边又憎恨这个“宿命”,因为它看起来永无尽头,只要走错一步路,就是悬崖断壁的绝路。
而他们又不得不走。
“很多事情,越想越吓人。”傅延接着说:“从前刚开始特训的时候,要上载人离心机,班里很多人害怕,上到4或者5的时候就开始手心冒汗,眼前发黑——但实际上远没有那么吓人。如果不在外面给他们喊数,他们上到6也觉得没什么,咬咬牙就过去了。”
柳若松转头看向他。
“有时候,心里越琢磨,就会越发怵。”傅延说:“既然没法逃,那不如咬牙先冲上去,到时候就算遇到吓人的东西,也都顾不上害怕了——因为你得打起精神想保命。”
他的声音不算温柔,但一字一句都很清楚。他语气里夹着许多无可奈何的不得已,听起来分明应该是苦涩的,但或许是因为他一直笑着,所以听起来很让人安心。
傅延手心的温度比柳若松稍高一点,温热的触感从两人交叠的肌肤处源源不断地传递给柳若松,柳若松默不作声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轻而易举地被这熟悉的问题哄好了。
傅延好像天生有这种能力,能轻而易举地抚平他的情绪。只要他还活着,柳若松永远不会有彻底失去理智的一天。
柳若松鼓噪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他沉默不语地握住了傅延的手,往他身边又挪了挪,也不在乎邵秋在不在看,侧身靠在了傅延身上,将脸埋在了傅延颈窝里。
傅延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柳若松深深地吸了口气,闻到了傅延身上极轻的肥皂香味。
邵秋没说话,他在后视镜里跟傅延对视了一眼,然后会意地将后视镜往上折翻了一点,避开了柳若松。
傅延放松了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偏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其实关于赵近诚、关于燕城基地的事,傅延没想太多——他只是单纯地想解决这件事而已。
想要解决末世,他总不可能单打独斗,无论燕城发生了什么,就算是基地沦陷被丧尸入侵了,他也得回去才能再做打算。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困难一点——队里少了两个作战主力,很多路径要重新规划。
先前连雨季的那半个月里,渝关外出了不少山洪事件,流失的黄土滑落到公路上,因为城市陷落的原因,也无法及时清理,只能改道绕行。
不过在他们离开d市的三天后,终于收到了来自基地的语音通讯。
据他们说,他们从d市离开那天晚上基地出现了一级高危事件,整个基地都陷入了高级警戒。
培养皿失控伤人,伤亡人数高达两百多,一时间差点控制不住。基地内所有高层和专业的医疗人员和研究人员都暂时分散到各处安置了,所以没有及时对外报备情况。
三天过去,基地的情况得到解决,所以特地以一对一语音通讯的形式通知所有外勤小组。
有了切实的消息和解释,柳若松心里安定了一点,之后几天焦虑的次数明显减少,甚至偶尔还会跟傅延开两句玩笑缓解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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