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的,你安心养胎待产。这件事我已有了主意,就包在我身上。”
他收敛起往日的放浪形骸,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令人感到心安踏实。
“可是……”这毕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成败姑且不说,殷世煊那一关就很难过去。
廉幽谷先前举步维艰,既是担心孩子的安危,亦害怕殷世煊知道整件事后的雷霆之怒。现在公孙煜一肩抗下,保不准个偏差,将来为殷世煊所误会,难免之外。
他们是生死之交,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发生那一幕。
可是留给她挣扎的余地不多了,力挽狂澜的事她做不到。眼下,恐怕只有风平浪静才能拯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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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事与愿违。
按老御医的意思,皇帝卧床不起虽是大凶之兆,然多少还能以参汤药剂吊养几日,熬到九月底应是不难。
可是老皇帝好似算好准了时辰一般。赶在京畿风云突起,厉兵严阵之前,竟就龙御归天了。留给后人的是接踵而至的措手不及。
皇帝的小敛未过,宫中都还未素服哭拜。发丧的敕令便已提前一日传遍朝野,百官诸侯于是白衣素缟入宫,不偏不倚地正赶上老皇帝晏驾入棺之礼。
自北周之前,无论历朝历代均有不成文的规定:天子崩,先行封锁宫门和调兵护符,密不发丧。小敛过后新皇即位,再以皇帝身份祭拜,如此方才正式发丧告天下,将大行皇帝的灵位迎入太庙。
这样做的目的,除了稳妥交接政权以外,首要还是为掩人耳目,瞒过那些蠢蠢欲动的境外势力。
可殷世煊还未正式登基,这发丧的旨意他无权下达,更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点上下达。百官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又为何与深宫内眷同时抵达宣武殿前?这各中玄机就值得深思了。
殷世栎带着三百兵甲从昭阳门长驱直入,见到文武百官跪候在宣武殿下,登时一口气涌到嗓子眼。
“他娘的!”这是在阴他呢!
他也是刚得到皇帝驾崩的消息。先前着手集南疆北境的兵力调往盛京,以十万兵将压境,无非是想趁着小敛之际,逼殷世煊将太子之位吐出来。说白了,便是兵变。
可他调兵遣将还未完成,回宫来一瞧,这文武大臣都到齐了——敢情便是默认新皇已经登基了的意思。这时他若逼殷世煊,交出的就不再是太子位,而是皇位。
这在天下人眼里是什么?
——是逼宫!
联想到皇帝临行前对他三兄弟说过的话,什么一碗水端平,什么兄弟齐心,根本就是偏心向着殷世煊的。殷世栎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一脚踹开前头当道的内监,气势汹汹地就要破门而入。
殷世琭较他早到一步,见他这般沉不住气,立刻就迎上来将他架在了殿门外,“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他对着殷世栎身后那三百兵卒厉声喝道:“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还不滚下去!”说着,便下令唤来宫内御林军,一字排开,将那些外卒通通驱离。
殷世栎这才醒神回来,大步跨进宣武殿。映入眼帘的,便是殷世煊跪正孝子席焚黍稷梗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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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世煊不动如山,依旧烧那枯梗。眸子定定望向棺椁牌位。
皇后头簪白花钿,一身素服宽袍,沉痛端颐地站立在棺椁边。旁的廉幽谷挺着大肚子,不便一同跪拜,由姜嬷嬷搀挽着,一席孝服加身,亦有两分愁容。
殷世栎打这殿中瞟了一圈。干净利落地给老皇帝上了三炷香,这便开始发难了。
“四弟,父皇这不是才驾崩,怎么宫里就已经发丧了?是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名不正言不顺地就挪用天子私印,大逆不道啊!”他句句带刺,仿佛已经忽略了天子私印仍有假他人之手的可能。
谁能轻易动用天子之印,促成这完美时机,这个答案不用再言喻了。
廉幽谷下意识望向身旁的皇后处,只觉阵阵寒栗。伸手护着肚子,此时此刻竟不知是希望她帮助殷世煊得好,还是袖手旁观得好。殷世栎是猛虎没错,可这位温婉贤淑的皇后娘娘,也不是什么温善良禽。
殷世煊可能是想否认殷世栎的指责。方欲开口,便被皇后抢先一步。在一旁幽幽启齿,掷如千斤地驳斥回去。
“文武百官已然受令入宫,子栎休要再臆测。先皇驾崩,言明传位于太子。既已成事实,又与先皇夙愿相合,追究时间早晚也无意义。还是等新皇登基之后,再去查各中脉络吧。”
皇后扶柩而起,款款走至众人面前,千金击石般说道:“四皇子殷世煊德贤兼备,公才公望,至圣至明。哀家以先皇之意为旨,就此告天下,太子继位为新皇,即日接受百官朝拜,领社稷福祉。”
一言款款落落,大气轩昂。百官亦能听之清晰。
廉幽谷忍不住同他人一样,一同仰望去这位新晋太后。如今的她已非当日忍辱负重的戎夷公主,风华褪去,否极泰来。仅仅是站在那里揣圣意而宣旨,却无人能对之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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