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安侯钟元、钟煓的父亲钟亨,对这门亲事倒都是极赞成的。他们都曾是军中要员,子弟也多在军中效力,若能和平北侯做了亲家,锦上添花,烈火烹油,有百利而无一害。
吉安侯府和大多数人家一样,当家作主的是男人,是钟元、钟亨两兄弟。王夫人也好,孙夫人也好,她们再反对,再不喜,只要钟元、钟亨点了头,平北侯府点了头,钟珩和张橦的亲事便会水成渠成。
可悠然明知道吉安侯府和孟家的恩恩怨怨,明知道王夫人、孙夫人不喜阿橦,怎会同意嫁女?张并更甭提了,钟珩对他闺女不够俯首帖耳,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钟煓、水冰心把前因后果仔细盘算过,心里都是没底。爱子的心意,不忍无视;长辈的偏见,毫无办法改变,四十不智已是一辈子愚,更何况两位年近古稀的老人家?张并、悠然爱女之深,他们心知肚明,钟家这状况若是改变不了,根本不可能许配张橦。
钟煓凝视想了片刻,低声和妻子商量,“要不,咱们想法子让阿珩长驻江南,橦橦和阿珩在江南鱼米之乡渡日,逍遥自在,可好?”
水冰心微笑,“别人且不说,橦橦外公外婆先就不答应。一手养大的宝贝外孙女要远嫁外地,常年不得相见,这还得了。”
钟煓沉吟半晌,心中很费踌躇。实在不行,想法子让父亲和大伯分家如何?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是亲兄弟,也没有一辈子不分家的道理。老侯爷、太夫人早已亡故,这时候父亲和大伯分了家,任是谁也说不出什么。
老哥儿俩分了家,自己也和哥哥们分了家,到时橦橦嫁过来,自己和阿冰拿她当亲女儿似的疼爱,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表妹和妹夫该放心了吧?
钟煓不确定的想着,并没敢说出来。钟元和钟亨肯不肯分家,钟亨这一房肯不肯分家,根本不是他能掌控的。再者说,钟元、钟亨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老哥儿俩要好了一辈子,若是临老不能聚首,要分家,老哥儿俩岂不伤心。
夫妻二人满怀心事的歇下,一夜不得安眠。
第二天,钟珩早早去了平北侯府。钟珩一边骑马疾驰,一边恶狠狠想着,“张橦,今儿个定要堵着你,与你好生理论。”
张劢不在平北侯府。他早早的到五福斋买了徐郴爱吃的酱牛肉,到六味阁买了陆芸爱吃的点心,去了灯市口大街徐家。
张劢一到,徐述、徐逸便高高兴兴扑了过来,大声叫“姐夫”。他俩已放了假,不必再上学,开开心心准备着和姐夫、白胡子老公公一起玩耍。
徐逊意味深长的微笑着,“仲凯,用过午食,请至我书房一叙。才得了幅名画,仲凯家学渊源,帮着赏鉴赏鉴。”他笑的实在不同寻常,张劢心怦怦直跳,忙答应了,“一定,一定。”
徐郴才到京城任职不久,京城礼部事务繁多,和南京的清闲大不相同,徐郴这几个月忙于公务,颇感疲惫。今儿好不容易能歇息,顿有“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命人备了上好梨花白,和儿子、女婿饮酒谈天。
“仲凯若得闲,可去一趟正阳门大街。”席间,徐郴缓缓说道:“家父惦记你许久,惜未得见。”张劢既回了京,依着礼节,总要拜见徐次辅的。
“是,岳父。”张劢恭敬答应,“家父家母昨儿还念叼着,命我到正阳门大街拜见祖父。”这是一定的,要娶徐家女儿,哪能不拜见徐家祖父。
作者有话要说:先到这儿。
接下来是要准备结婚了,打算时不时的双更,让劢劢和阿迟早点成亲。
☆、彼其之子(下)
徐郴微笑,“仲凯明日可得闲?若明日得闲;咱们同到正阳门大街。”张劢自是知他心意;笑道:“巧了;正打算着明日过去。有岳父带领,我这心里可就有底了。”
和和气气一起吃了中午饭;徐郴面有倦意;去书房小憩;“仲凯,我要失陪了。”他自从吐血之后;身体有些虚弱;受不得劳累;一直在延医调养;习惯午饭后略歪一歪。
如果是普通的女婿,这时彬彬有礼的跟岳父告辞,请岳父慢走,也就算是周到了。不过张劢显然不是普通的女婿,坚持和徐逊三兄弟一起送徐郴回了房,亲自服侍他歇下,方才轻手轻脚出了门。
四人一起往徐逊的书房走着。徐述崇拜的仰头看着张劢,“姐夫,您什么都会,什么都做的完美无缺!连给爹爹掖被角,也是又轻柔又体贴。”徐逸赞同的点头,“姐夫您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张劢亲呢摸摸他俩的小脑袋,“我晚晚给师公掖被角,纯熟之极。阿述、阿逸学过《卖油翁》吧,‘无他,但手熟尔’。”
徐述、徐逸同时大声说道:“学过,知道!”徐逊笑着训斥,“两个小淘气,知道什么?各拿一本《欧阳文忠公文集》,找到《卖油翁》,全文默写一遍我看。另外,逐字逐句译出来,用词要典雅。
徐述、徐逸一向惯于被大哥考较功课,当下也不觉有异,到了徐逊的书房,也不假手小厮,兴冲冲亲自搬板凳踩上,到书架上取了《欧阳文忠公文集》下来,神气活现的保证,“不就是默一遍、译出来么?哥,我俩才思敏捷,很快做好!”
两位小小少年留在厢房做功课,徐逊陪着张劢去了上房,“仲凯,这幅山居图,一起赏鉴赏鉴。”张劢凝神观看许久,赞道:“用墨淡雅,疏密得当,极富意境。”
徐逊红着脸站在张劢身旁,期期艾艾问道:“仲凯,你临出南京之时是见过我岳父岳母的,两位老人家可安好?”张劢依旧专注看画,“甚好。不只季家舅父、舅母,其子女亦是人人平安喜乐。”
徐逊脸更红了。
张劢不动声色的品评着墙上的山成图,“这幅画墨色浓淡干湿并用,极富有变化,极灵动有生气。舅兄,您说可是?”徐逊回过神来,忙道:“仲凯所言极是。”其实张劢说的什么,他根本没怎么在意。
两人在老红木太师椅上坐下,书僮捧上茶来,品茗谈天。“仲凯,羽林卫指挥使冯峻,近来可是触怒了圣上?”徐逊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张劢沉吟道:“老冯能放□段,甭管对着谁都能称兄道弟,人缘好的很。圣上面前更是尽心尽力,惟命是从,不过此人生性好饮,酒后入宫,扰了圣驾,已是难以挽回。”
张劢颇有些奇怪,羽林卫属宫中近卫,和徐家这样的文官之家向来没什么瓜葛,怎么舅兄会关心起冯峻?
徐逊脸上的红晕已慢慢下去,心情也渐渐恢复正常,闲闲说道:“如此,羽林卫指挥使,岂不是即将要换人了?仲凯,以你的资历,可能中选?”羽林卫指挥使,向来和锦衣卫指挥使、金吾卫指挥使等一样,选用皇帝亲信的武将。
“我一定不能中选。”张劢微笑,“我若中选,岂非要留在京城?不瞒舅兄说,魏国公府人多事杂,烦难之处,不可胜数。当日求亲之时,家父家母已承许过,我会和令妹在南京自在渡日。”
皇帝如果有意让自己以都督佥事的身份兼任羽林卫指挥使,那对阿迟可太不公平了。本来能和自己在南京双宿双栖,悠哉游哉,却要变成留住京城,和魏国公府林氏之流斗智斗勇。大好青春年华不用来享受,却虚掷在内宅争斗上,何其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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