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个,黄鹤很松了口气。只要雪停下来,哪怕封了山,也可以叫一架飞机过来。这也是他原本的打算,可惜被日本人抢了个先。
所以等他们到达后,黄鹤顾不上烤烤火歇一歇,第一时间要乔正僧带他去拨电话。电话机就装在小屋子里,那里本来就是门房住的。
黄鹤拿起话筒,放到耳边听了一下,马上递给乔正僧。乔正僧拿过来一听,叹口气,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没办法,线路问题,可能是被积雪压的。”
空高兴一场,黄鹤阴着脸回到大屋。乔正僧张罗他们吃了点东西,又找出铺盖来帮忙铺床。“这宅子太破了,还没修起来,条件简陋不要见怪。今天晚上就睡这里吧,明天雪停了,我会出去查看下。”
第40章
黄鹤不愧是军校毕业,很能适应环境。他把炕烧热了,这边的烟道通到隔壁,两个屋子都暖和起来。大家都脱了半湿的外套和鞋子,坐到炉子边烤火。
一路上,廖枯人的话都很少。杨满想挨到他身边,跟他解释几句,但是被乔正僧不由分说的推开了,于是只好坐到对面,望着他问,“你的身体……还好吧?”
廖枯人苦笑了一下,“撑得住。”
黄鹤问乔正僧,“项宝通泄密给你,这个我知道。但你是怎么摸到密道的?”
乔正僧答,“我花了这么多钱买房子,自然有我的消息渠道。”
黄鹤承认,“说的也是,这世道,钱能通神。”
“只要不打仗,钱就是好东西。”
“如果打仗呢?”
“那就是你们的天下了。”乔正僧看了看廖枯人,“说句实在话,这次你们能逃出来,就是赢了。政府再不作为,民众也不会答应。”
杨满去看黄鹤,黄鹤冲他眨了下眼睛,表示同意。但是廖枯人没有一点庆幸的样子。他的表情冷冷的,调子哀沉的说,“说什么赢,国难当头,如果国家输了,我们怎么能算赢?”
杨满听了马上问,“你说我们会输?”
廖枯人看向杨满的眼神却很温柔,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小满……”
黑夜来临,天色真正的暗下去。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乔正僧感叹,还是古人有情调。今天要是有酒,那自己就是在白居易的诗里了,但他一点也不能享受。他还是想要暖气,想要在白瓷浴缸里泡热水澡,想要睡软和的大床。
同样是出国呆了几年,黄鹤和乔正僧都很务实,但显然后者自由化的更严重一点。很难想象乔正僧的出身,是苏州当地的名门大户。
听他这么说了。杨满心里就有几分内疚。因为如果不是自己,乔正僧也不会跟过来,然后被大雪困在这座山上。但他没想到乔正僧话锋一转,接着又说,不过这个宅子的风水实在好,是他的福地。他一点也不后悔来这里。
乔正僧的意有所指,杨满听出来了。他觉得脸上发烫,赶忙低下头。好在周围都是黑的,火光只照了一面,半明半昧的倒也不大看得出。但他还是岔开话题说,“后天就是除夕了,我们是不是要在山上过年了?”
到底还是留在了这里。廖枯人心想。虽然留下来过年,一直就是他的愿望,但是以这种方式却出于意料之外。
今晨在地道里,他不肯相信黄鹤的说辞,一来他想不通杨满为什么要逃;二来他也觉得困难重重。周围荒山野岭的,下了雪就更难走了。所以在炸弹落下来之前,廖枯人的内心已经崩塌,只是废墟上尚有谜团未解。
虽然前一晚黄鹤的提议,被他一一否决了,又是下药又是杀人的,廖枯人觉得何其荒唐。但是看到乔正僧带着杨满出现这一刻,他确实有一种拔枪的冲动。
因为黄鹤推论,昨晚上他们被下了轻量的安眠药,所以才睡着那么死。这件事口说无凭,没有证据,想来乔正僧也不会承认。但是此时此刻,在这片荒芜的山上,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杀人借口了。
人是多么脆弱,一旦没有法制的约束,便只剩下利益的牵制了。最后那把从不离身的枪,只能由黄鹤掏了出来。交给了乔正僧。
但不管怎样,至少杨满还活着,这让廖枯人无比欣慰。硬逼着自己往好处想的话,劫后余生,亲友尚在。而且下山后,这番经历会让他得到更多的支持,政治上会有更好的局面。用黄鹤的话说,简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所以祸祸福福,谁能分得清?而得到与失去,又到底是谁在主宰?恐怕这一刻,没有人能体会廖枯人的落落寡欢。
或许黄鹤明白,但他不想理会。在他看来,廖枯人几乎像是个青春期的少年了,所以才有这种不能明说,因为自己也想不清楚的烦恼。现在这种东西扰乱了他,但总能过去。因为人必须成长,而环境也在改变。
另外的两个人,则有着属于他们的话题。乔正僧接杨满的话说,“照往年的规矩,我早该给你发一份年终的红利了。”
杨满开玩笑说,“今年的生意不错,那你年后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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