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巫医不待赖特牧师回答,仿佛半点人情世故都不通晓般地又微笑续道,“我从王都出来,游历多年,好东西不知道见过多少,眼界也还能够妄称一声开阔,如果牧师先生信任我的话,就请您赶紧把您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给我看看,我也好估个你我双方都满意的价格。”
对自己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天都异常珍惜且绝不辜负的雷蒙德巫医显然不愿意把自己宝贵的时光浪费在与赖特牧师等人的虚与委蛇上,因此直接就开门见山了。
明明是冷冰冰的大冬天,赖特牧师的后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渗出了零星点点的汗渍。
——在场诸位,还有谁比他和他的副牧更清楚,他的手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对巫医大人能够起到有效作用的·珍贵药材。
“大人的性情可真是直爽坦诚紧,让人佩服,”赖特牧师深吸一口气,强行克制住不让自己露出心虚或忐忑的表情出来。“还请您放心,我们的东西一定会让您感到满意的!”
他一面说一面微微侧身,要亲自带路把雷蒙德巫医引到牧师宅邸里去。
“只要你的东西让我满意,那么我的报酬自然也不会让你感到失望。”全赫蒂尔斯大陆都赫赫有名的老巫医手上不知道有多少的奇珍异宝,随便拿一件出来,都足够让赖特牧师等人口水直流三尺长的。
赖特牧师顺着老巫医的话音,脸上露出一个颇为亢奋激动的表情说道:“大人,对于您的行事风格鄙人也有所耳闻,您对于能够给您收集到满意药材的人都会给出三个选择,钱、权、命,鄙人对钱财没多大渴求,温饱即可、权利更是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彻底看透,唯独性命这一项,却时刻惦挂于心,终日不得安宁。”
钱和权又算得了什么呢——赖特牧师面上一派黯然神伤,心里却说不出的神气活现——他的宝贝金疙瘩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他的宝贝金疙瘩好好的,那么不论是钱财还是权利,自然都会自动自发的主动落到他碗里来啊,而且还是如同马车的车轱辘一样,呼啦啦的滚滚而来。
雷蒙德巫医和那个小少年错愕的看着赖特牧师,没想到一向给人以奸猾印象的乡村牧师族群中,居然也会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真正修道士,瞧对方这态度,与视金钱权利如粪土也没什么区别了。
雷蒙德先生难掩惊讶地上下打量了赖特牧师好几个来回——把个权威的一村主牧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紧张的要接二连三跑出来后,才语气悠然的叹息道:“既然是‘时刻惦挂于心,终日不得安宁’,足可见你要我治疗的人对你来说十分的重要,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现在就想瞧瞧看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牧师先生你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找到我身上来。”
赫蒂尔斯大陆的他、她、它发音有着很大的区别,代表着成年女子的她和女婴或或儿童的她的音节更是截然不同。
立马就意识到雷蒙德巫医这是想岔了的赖特牧师连忙出口解释道:“您误会了——我所说的时刻惦挂于心的人,并非是我的太太……而是我才认下不久的小教女。”
“你的小教女?”老巫医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这个世上还会有这样善良的一心一意为自己教女着想的伟大教父嘛?
“牧师先生,您真的知道我的承诺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嘛?”老巫医在下了马车后,头一次用一种专注且充满探究的眼神注视着对方,“只要你拿出来的东西能够让我满意,你就是想要一整幢房子那么多的金币、亦或者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小村,去一座大城市做主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确定要把如此珍贵的愿望,用在一个……一个甚至不是你嫡亲血脉的教女身上?你都不知道她长大后会不会因为你的付出而真心孝顺报答你,你……你确定自己不是昏了头嘛?”
“尊敬的巫医大人,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亲爱的小教女会不会因为我对她的付出而真心报答我,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能减轻她此刻所受的折磨和煎熬,她还那么、那么的小……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忍心在看着她承受自己根本就无法承受的痛苦……”想到他可怜的小杰妮因为眉心的剧烈疼痛而在床上不住翻滚呜咽的情形,赖特牧师的眼眶都不由得为之湿润了。
赖特牧师的真情流露和他身后神职人员的恻然和叹息彻底抹消了老巫医心里的最后一丝警惕和怀疑,一直都亦步亦趋跟随着老巫医的小少年望向赖特牧师的眼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佩服而动容。
少年是跟随老巫医游历的人,这么多年,他还从不曾见过这样善良无私的人,居然为了一个没有半点血缘的教女而毫不犹豫放弃自己应得的宝贵利益!
这是一个多么让人震惊、感慨的选择啊!
“医者父母心,”老巫医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赖特牧师,由衷的发出一声喟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甚至都少得有些可怜了,这次,即便你拿出来的东西没办法入我的眼也没关系,我不生气,甚至还愿意半个铜币的诊金都不要的,为你这份让人动容的父爱出手一次!”
赖特牧师听老巫医这么一说,脚下忍不住就是一个趔趄……
问题是他根本就拿不出任何东西啊!
所谓的珍贵药材,也不过是他和沃尔森副牧想要把对方欺哄过来的权宜策略啊!
老巫医却以为赖特牧师的这一个踉跄是来自于心里的激动,不由得脸上的表情又和善了几分,“放心吧,牧师先生,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
赖特牧师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见他毕恭毕敬的把老巫医请进会客厅坐下,就一把拉拽着沃尔森副牧以拿取药材的名义疾走了出去。
误会了个彻底的老巫医在后面笑容满面的对身边的小少年感慨道:“没想到我们这次居然能认识这样一个品德高尚的难得人,就算空手而归也没什么遗憾了。”
小少年难得没有反驳老巫医的话,而是兴致勃勃地用充满好奇的语气说道:“我更想知道他的小教女到底有多好,让他愿意这般的全心全意为她付出,连自己应得的利益都毫不犹豫放弃了。”
骑虎难下的赖特牧师一拽着沃尔森副牧走出会客厅,就二话不说的把他拖进了距离不远的小隔间密谈。
“我们根本就没有他们要的珍贵药材,现在可如何是好?”赖特牧师急得脑门都涌出了亮晶晶的汗水,“要是被他们发现我们从头至尾都是在欺骗他们,雷蒙德巫医还会——还会出手给我们可怜的小杰妮治疗吗?”
“先生,您忘了我们的初衷吗?”沃尔森副牧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般的从容自若。
被他一提醒的赖特牧师才惊愕的发现自己差点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老巫医雷蒙德拐进沟里了。
不错呀,他们的这番谋算本来就是为了空手套白狼啊!
就算没有珍贵药材又怎么样呢?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用药材换取整个赫蒂尔斯大陆都为之歆羡渴望的‘巫医的选择’啊!
赖特牧师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狠决起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他压低嗓音问自己的最信赖的副牧先生,眼神里不自觉的就带出了三分忐忑和七分决然。
沃尔森副牧微微一笑,“安东尼执事已经送过去了,保证万无一失。”性子从容温和的副牧先生像是想到什么,微微后退一步向自己的衣食恩主优雅欠身,满怀感激的补充到,“这次还真的是多亏了先生您的帮助,若非您对杰妮小姐那毫无保留的父爱,又怎么能让他们彻底放下心防,浑不自知的走进我们早已经布下的陷阱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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