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你我都得待在一块。”
自那以后,方紫成为了木萨,掌管着整个部落的生杀大权,她慢慢觉得麻木,成为了史林额养在身边的、听话的小白兔。几年间,方紫听从史林额的安排,陆陆续续地惩戒、流放了不少阻碍他成为卡萨的人。
那一日,她流放了一个冬勒氏的人。冬勒一向远离权力和党派之争,理应不会被卷入这种祸事。
那个冬勒智者瞧出了史林额的野心,不止一次私下规劝过史林额。还有几年就要大选,史林额不想路上多个碍眼的绊脚石,便通过制造氏族矛盾,将此人四处拉拢人的谣言传扬了出去。随后找方紫,随意给他安了个谋逆的罪名,流放去了鬼石岭。
流放这人的当天深夜,有一名少年人摸黑闯入了木萨的居所。
少年人眼里是愤恨,还有克制不住的泪水。那柄闪着寒光的尖刀抵在脖颈上时,方紫没有害怕,甚至觉得可能是解脱。
她认出了这少年人,正是冬勒·那斯图,一个在三个氏族都不受待见的遗腹子。是那名被流放的智者将他养大。
而他成为遗腹子,也是拜上任木萨所赐。那斯图的亲生父亲因与木萨意见不同,被治了个谋叛的罪名。男人的妻子看着男人走进鬼石林,哭天抢地,一头撞死在了门口的乱石之上。冬勒族人手忙脚乱地收敛尸身,却发现了女人身下的那斯图。
那斯图是被母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来的。遗腹子被视为不详,父亲又被流放鬼石岭,是以那斯图连中间名都没有。还是那位冬勒的智者于心不忍,将那斯图带在身边养大。
此刻这少年怀揣着满腔的恨意,要来手刃仇人。他眼里满含着泪水,声音都还带着少年独有的清亮稚嫩。
“妖女!该死的是你!”
方紫轻轻一动,那尖刀刺破一点皮肤,引出一股鲜红。
“杀我之前,你不想了解真相吗?”
不知道是那双白瞳带着些骇人的力量,还是对于真相的渴望,那名少年最终放下尖刀,跟着方紫去了鬼石岭。
出来之后,少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以为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再没办法“报仇”了。
走出鬼石岭一段距离,方紫跟身后的少年说:“以后,你可以继续‘恨’我。”
少年终于抬起头,冲着那个并不高大的背影,道:“既知真相,为何还要受制于人!还要笼罩在鬼魂的阴影之下!”
方紫仰头看了一眼月亮,道:“等。”
“等什么?”
“等圣女落下圣坛,利刃才可真正斩断顽疾。”
逑勒敬畏鬼魂,将能与鬼魂产生链接的木萨视为圣者。只有圣者首先跌落,那些使徒才会恼羞成怒,脚踏圣洁之时,便是将信仰踩出裂痕的时候。
压迫信徒太久的残暴信仰,终会为自己的暴戾所伤,最后瓦解成粪土。信仰所求为生,所以在生死面前,信仰也会变得不堪一击。信仰所求为精神寄托,当精神紧绷到如干木脆断,信仰便是新的精神压力,该被一起斩断。
多么可笑,纯粹而美好的信仰,最后不过是人们杀戮和肆意妄为的借口,叫纯洁染上污秽,让信仰变作腌臜。
而那柄能斩草除根的利刃是史林额亲手所造,此刻终于被剖开了亮在了众人面前。他们心中那鬼魂的使者,心无旁骛的纯洁圣女,却被欲望裹挟,与刽子手为谋苟且,沦为肮脏的帮凶。
他们的信仰崩塌了,又开始急速地重塑。他们吵着闹着要将那些污秽之物烧作灰烬,还这土地一片干净。却未曾回想过曾经,自己也给那持刀人提供过力量。
史林额只想做守护爱人的矛,却未曾想这份融入骨血的爱意,才是杀死爱人的终极武器。他看出台下那些人眼里的不甘,一字一句,笃定地述说着。
“是我逼她服毒,又用解药相逼。她才不得不委身于我。她,罪不至死。让她回重烬门去,自有惩处等着她。”
末了,史林额看着那斯图的眼睛,道:“那斯图,你若还有心,当知道是谁让你走到了今天。”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却放任方紫和那斯图在他眼皮子底下走到今日。不知到底是过于自负,还是别的原因。那斯图只觉一怔,下意识看向了方紫,手上的火把也微微落下一些。
“那斯图!”方紫突然大喝一声,随后摇了摇头。
任何人都可以活,但木萨必须死。如若那斯图此时心软,必然功亏一篑。
那斯图被这一声喊得清醒了一些,重新举起了火把。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罪行已经犯下,不容狡辩!逑勒此后,再无木萨!”
说罢,那斯图生怕自己后悔似的,迅速地将火把扔到了木柴堆里。那淋了焦油的木柴“轰”地一声燃起了人高的火焰。连那斯图都被那热浪逼得后退了两步,极快速地退到了祭台之下。
方紫看着火焰已经蔓延到了自己脚边,原本打算闭眼安心受死。未曾想旁边的史林额突然发力挣断了绳索,迅捷无比地跑到方紫身边。
史林额裤腿被引燃,小腿肚已经被灼伤了一大片。但他哼都没哼一声,扛起方紫,脚尖点地,就冲出了那火墙,跳下了祭台往村外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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