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苏凌景将手边的参茶递给他,见他坐下才道:“这古局解了两日了,大约是个残谱。”
子恪端了参茶押了一口,信手捻了一子落下,笑道:“你跟那老头儿还真是一样。”
苏凌景见棋路渐开,子恪落下的那子是之前从未想过的地方,霍然有些柳岸花明之感,也跟着落下,边道:“怎么?”
“都是棋痴。”子恪见苏凌景专注的模样,索性陪他下下去,这一子下得倒不似方才漫不经心,思索了半晌才落下。
苏凌景不置可否地笑笑,忽而想起什么道:“说起来好几日不见他了。”
子恪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不过很快便恢复原样,接口道:“大约是在准备给你治腿的药材吧。”
苏凌景倒没在意,随意应了一声,看子恪落下的几子令棋路豁然开朗,笑道:“果然是旁观者清,你一来,这棋局便有解了。”
子恪见苏凌景不甚在意,自己倒是想起前几日的事来。
五日前翟风列了长长一串药方给他,要他按照方子备药,子恪接过看了一眼,不多时便招了御医院的医令安德文来,将方子递给他,说道:“翟老前辈吩咐,按方子备药。”
那医令接了方子仔细看完,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前辈,恕下官无能……”
子恪掀了掀眼皮,不甚在意,倒是翟风被吓得一抖:“哎……你这是……”
那医令接着说道:“前辈这方子里的药材有几味下官闻所未闻,恐怕很难备齐。”
子恪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把目光递向翟风,意思是,你看着办。
翟风抓了抓花白的胡子,有些苦恼道:“难道要我亲自去?”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子恪坐起身子淡然吩咐道:“来人,准备车马干粮,另派一队御林军护送翟老前辈出宫寻药。”
翟风走后,子恪看了看跪在跟前诚惶诚恐的御医令,心情颇为愉悦,轻松道:“起来吧,答得不错,下去领赏吧。”
于是什么都没有做的御医令安德文被莫名地赏赐了一番,至今都不知道因由何在。
想到这里,子恪心道,少了老头儿的聒噪这宸朝宫果然清静多了,若非过几日逸之要治腿,真盼他这寻药的时间再长些。
夜幕渐深,殿中的烛火次第点燃,琉璃灯罩下晕出流彩的光晕,柔和了子恪的五官,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凌景抬头时竟然见到子恪嘴角嗜着一抹狡黠的笑,唇角轻微的弧度令他整个人看来放松了许多,不似方才批阅奏折时的专注,反倒令人觉得格外闲适安然。
一局下完,天色已全黑了下来,苏凌景有些歉意地对子恪说道:“饿了吧?”
想起前几日在他面前饿到肚子咕噜叫,子恪面上倏然一红,有些尴尬道:“还,还好。”
苏凌景若有所思,笑着吩咐宫人们摆饭,转移了话题道:“今晚还睡在这边么?”
子恪早已恢复往常的自然,意外他这么问,很自然道:“恩。”
苏凌景有些挫败,想要劝道:“子恪……”
话未说完便被拦住了:“好了,逸之,你不必劝了,我习惯住这边了,清和宫冷冷清清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我可不回去了。”
苏凌景意外子恪的任性,那话里的语气简直就像小孩子一样,失笑道:“即是如此,里间便让给你罢。”
“不用,外间挺好的。”子恪淡淡道,语气中忽而带了不容置疑,苏凌景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任由他去了。
晚膳刚用完便听见宫门口一阵喧哗,接着便见翟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见两人桌前杯盘狼藉,显然是刚饱餐一顿,顿觉大受委屈,摸了摸饿扁的肚子,豪气万千地吩咐道:“来人,把刚才的饭菜再上一份。”
宫人们面面相觑,拿眼神询问子恪,子恪难得心情好,点了点头,又道:“再备壶好酒给前辈接风洗尘。”
翟风见有好酒好菜,便懒得细究子恪让他出宫备药这件事了,酒足饭饱之后,翟风打了个饱嗝,抱臂看着苏凌景。
苏凌景被看得有些奇怪,莫名道:“前辈?”
“嘿嘿,”翟风不怀好意地笑笑,“小子,药材备齐了,你有的苦受咯!”听来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翟风不愧为国手丹医,行事雷厉风行绝不是御医院那些温温吞吞的大夫所能比拟的,饭后不消一刻钟,便备好了药浴,苏凌景被领到浴房看见满满一浴桶的药水时,终于明白翟风晚饭时的那句话不是唬他的。
绘着风荷翠莲的屏风被水汽浸润得愈发娇妍欲滴,一室的氤氲中,浓郁的药味飘散开来,苦涩中又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清甜,浴桶之中的药水冒着层层飘渺的热汽,熏得人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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