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等哄睡了儿女,董韶华迟疑再三,还未开口,方巧巧已叉腰说道:“大郎,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们等得起,少了进取心才教人难受。”
短短几句说的董韶华自叹不如,他倒还没妻子看的豁达。暗自想着,定会好好担负起这董家重责,不教妻子儿女过一世苦日子。
一晃,阿月已六岁。
乡下姑娘都是不去私塾学堂的,早早和家人去地里干活,或者在家学炊事。只是董韶华知晓儿穷养,女富养,活都不怎么让阿月做,宁可自己苦些。因此多是在家做活,闲时便看书,比一般姑娘都养的白净,甚至比一般的男童都要有学识。
腊月昼短,阿月等了一日的雪又没下。自从在书里瞧见“不知庭霰①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的句子,她便觉雪景美得不行,可惜呀,长辈说这里从不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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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已是银光盖天,染的天地点寸皆白。
慕家大门口,却高悬白灯笼,大大的奠字在冬日徒增悲凉,往来而行的人瞧见,更觉萧瑟。
慕正林,慕家嫡长孙,外出骑马狂奔,坠马而亡。
老太太躺在床上已三日未下地,悲痛的几乎无法吞咽任何食物。慕家太太,慕正林的亲生母亲丁氏自己已是悲痛欲绝,却仍要服侍在婆婆床前,劝着用食。
老太太一开口,声音喑哑,嗓子也痛的干裂:“最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怎的就不劝劝,让他别在寒冬腊月天出门?地上有冰,滑得很,若不是你这做母亲的不教,又怎会出事。”
丁氏心里苦着,平日她教儿子,她这做祖母的却一味惯着。夫君又常年在边城,做儿媳的还敢背着丈夫忤逆婆婆不成?这会儿子去了,老太太将帽子全扣自己头上,百口莫辩,真真是里外痛着。
慕正林的妻子宋氏和女儿慕紫早已哭晕过去,被人送回房里。
两人正哭的断肠,管家在外头急声“老爷回来了”。
丁氏蓦地一颤,心头更是扎针般。她与慕宣只有一子,以这年纪再生养已无可能。这便意味着,慕家嫡传要断了。老太太责备她,只怕那素来待她寡淡的慕宣也要怒斥她了吧。
慕宣刚过一个甲子,六十须发已是花白。他乃是武将出身,又严律守己,虽然年长,脊背却比一般年轻人挺的更直,显得威仪慑人。今年获得圣上恩准回京过大寿,谁想刚进京城,就听见噩耗。当即一口血由胸口闷出,浑浑噩噩。
一进屋内,便听见老母亲的哭声,他当即跪下:“母亲。”
老太太看着儿子,哭的更痛:“你怎的才回来。”
慕宣看了一眼妻子丁氏,皆是憔悴痛色,没有多言,好好安抚了娘亲。
老太太又痛哭出声:“可怜我们慕家的血脉,可怜我的孙儿……”
虽说慕宣还有一子,却是与妾侍所生。老太太素来是偏袒尽了嫡出的,对那庶长孙毫无感情,如今慕正林一去,当真是割掉心头肉。
秦嬷嬷伺候多年,也在旁抹泪。只是听着老太太一口一个嫡孙,又见太太丁氏可怜,便想起了过世的慕正林。这胡思乱想一番,不知为何想到了当年被休的凤娘,还有在云兴街上瞧见的那与少爷面貌相似的年轻男子……
想法刚冒尖,已被自己吓了一跳。
老太太唤了她几声,想叫她拿痰盂,见她愣神,又气又伤:“阿秦!”
秦嬷嬷一个回神,老太太已满面怒容:“连你也要气死我这老太婆?!”
“老太太息怒。”秦嬷嬷跪在前头说道,“老奴方才想起件事儿。”见她在听,又看了看慕宣,这才小心说道,“三年前,老奴在街上瞧见一人,与少爷生的十分像,实打实是老爷年轻时的模样,与老太爷也颇有几分神似。”
老太太冷笑:“长的再像又如何,也不能替了我孙儿。”
秦嬷嬷说道:“老奴只是想起……想起当年凤娘走后不久,不是曾来信一封?”
慕宣面色一变,紧盯秦嬷嬷。当年休妻后,他也派人去寻过凤娘,想叫人安顿她,接济些钱财安家。可却一直苦寻无法,这么多年,已成心病。
老太太当事儿过去许久,也不顾儿子就在前头:“继续说。”
秦嬷嬷这才说道:“老太太将那信当成是凤娘舔着脸求合的,便撕了。老奴将信清理出去时,曾无意瞧见,那信上落了‘有喜’二字,当时并没在意。可仔细想想,三年前在街上瞧见的青年,面貌却十分像慕家子孙啊。”
老太太再怎么嫌恶凤娘,可对这血脉却是看重的,当即厉声:“当初你为何不说!”
秦嬷嬷哪里敢说不就是您太过威严,我有什么胆子敢驳您的脸面:“当年只瞧见只言片语,不敢断定。”
慕宣没有想到母亲竟然撕了凤娘寄回家的信,更没想到,凤娘当时走竟有了身孕。三十年后的今日想想,若他当初再坚持几个月,兴许就不会负了她一生,被苍天这般捉弄。
老太太当即抬手,声音已颤:“快、快去打听那年轻人!若是我慕家子孙,快快带回,认祖归宗!”
这丧礼刚过,已平静些许的慕家,又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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