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渐渐的,我胆子愈发大了,如今我会在任何人面前都稍稍装出一副柔顺的样子,唯独对他,我是尽显本性,甚至恨不能施展回旋踢,一脚把他踹飞出房间。
任何伪装在他面前最后都会被摧毁,他就是有那个本事让我抓狂。
按理说这个小子的大脑实在有问题,长了一张媲美绣花枕头的脸孔,脑子里装的却不是符合常理的稻草。为什么我就不能赢他一次呢?难道除了暴力制服以外,我就真的拿他一点辙也没有了么?
我盯着他横看竖看,不得其解,不知不觉把一尊黍酒干掉了一大半。轻轻拍了拍微微发烫的脸,我闷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拉屎记得上茅房!”
他仍是规规矩矩的跪坐在对面的软垫上,慢悠悠的替我斟酒,眼睑低垂,很专注的干着手里的活。
“今年……我满二十了。”
“哦。”我点点头,“那恭喜你。”
汉代的男子二十及冠,算是成人。
“过几天我行冠礼,你来观礼好不好?”他抬起来,诚诚恳恳的问。
“好啊。”我满口答应,用手撕下一片干牛肉,塞进嘴里大嚼,“只要你让我大哥同意放我出门,我没什么不乐意的。”
他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带出一种难言的喜气:“少吃点吧,”他把我面前的一盘卤汁油鸡拖到自己跟前,揶揄的损我,“你难道不知打年初起蝗虫成灾,南阳郡今年怕是要颗粒无收了。”
我伸长右手摁住那盘卤汁油鸡,恶狠狠的瞪他:“颗粒无收跟这只鸡有关吗?”
“当然有关系!”他咧嘴笑着,左手抓住我的手腕,右手用筷子撕下块鸡肉悠闲的放进嘴里,“南阳郡颗粒无收,会有很多人挨饿,你少吃些,可以省下很多嚼用。”
我右臂挣了挣,却没能挣脱他的束缚,一怒之下左手啪地一拍桌案,抄起一副竹筷奋力对准他的手背扎下。
他早有防备,连忙缩手,我手的筷子落下时方向稍稍偏离,一口气贯串整只鸡身:“小气的人,你家穷得连只鸡也吃不起了吗?”我冲他呲牙,用筷子叉起鸡身,张嘴便啃,“那你还妄想什么娶妻生子?我看你连冠礼也索性免了吧,免得承认自己年纪大了没人要……”
对面簌簌轻响,邓禹突然腾身站起,直接跨过案几,欺身而至。
我擎着鸡身,一时忘了接下来的要说的话,呆呆的抬头仰望他。这小子打算做什么?一脸严肃的表情,太长时间没挨揍了,皮痒不成?
“满脸都是油……”他单膝点地,跪在我身前,用丝帕轻轻替我擦拭嘴角。
柔滑的丝料滑过我的面颊时,我脸上忽然微微发烫。
这姿势啊,实在太暧昧,我尴尬的仰后,试图不着痕迹的避开这种亲昵:“没事,吃东西难免的……”
“还真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子。”他突然噗哧笑了起来,“丽华,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有个大人样子?”
我恼羞成怒,屈膝抬腿,准备一脚蹬了他。他灵巧的起身,避开我的攻击,翩然回座。
“臭小子!你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呢!”我忿忿的指着他。
我啊,明明二十七岁了,为什么非得给这种小鬼说成是小孩子?
“要不是跑这鬼地方来,保不准我今年都可以升博士了……”我磨着牙齿恨恨的嘀咕。
“什么?博士?”邓禹好笑的望着我。
猛地吓了一大跳,我以为我讲得很小声,没想到他耳朵贼尖,这样居然也能听得到。
“博、博……博士啊……”
我拼命想着该如何解释这个新名词给他听,没想到他忽然朗声大笑:“你想做博士么?女博士?《易经》、《尚书》、《诗经》、《礼仪》、《春秋》,此五经博士,敢问你是精通哪一类?”
“什么?”我眨巴眼睛,没听明白。
“朝大夫许子威老先生,乃《尚书》博士,我瞧你这房里也摆了卷《尚书》,可否听你讲讲其大义?”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琥珀色的眼珠子像猫咪般绽放着狡狯的光芒,他起身整装,对着我作势一揖,“容在下洗耳恭听新朝第一女博士之教诲。”
我窘得满脸通红:“你个臭小子!会五经很了不起吗?上过太学就很了不起吗?”
“是很了不起呀!”他脸不红,气不喘的回答,“汉武帝始建太学,设五经博士,其时每位博士名下仅学生十人,昭帝时太学学生增至百人,宣帝时增至两百人,元帝时千人,成帝时三千人,直至新朝始建国,扩建校舍,也仅万人……”
我琢磨着他的话,感觉这上太学比起考研统考来不遑多让,门槛还真紧。邓禹算是太学里头的尖子生了吧,这种学生应该很受老师喜欢才对。
心里稍许起了钦佩之意,可嘴上却依然不肯服输:“稀罕什么!”
我放下油鸡,从席子上爬了起来。邓禹太学生的身份让我想起了我的大学生涯,我的考研梦……一时情绪低落,意兴阑珊。
“别走!”经过邓禹身侧时,他倏然攥住我的手。
“我吃饱了,要去躺一会儿,邓大博士请回吧!”他用力往回一拽,我被他拉进怀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黍酒香气,“你小子——”
“丽华,嫁给我好不好?”他的下颌抵着我的发顶,低沉动听的嗓音带着一种蛊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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