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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部分(第1页)

廖青儿用眼睛斜了斜左边关瞻那群人,附耳道:“不就是我们书院新来的小白兔公主祁沐儿,大盐商的私生女。前天中午,我亲眼看见文翰把她堵在了后山的跑马场,小白兔低着头往左走,文翰就往左一栏,小白兔红着脸往右走,文翰又往右栏,小白兔转个身,文翰也转个圈跳到她前面,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啧啧,年轻真好啊。”

何当归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渗入笑意:“你怎么对祁小姐偏见这样大,她又没惹过你。”

廖青儿努一努嘴,闷闷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穿来这里之前,就是被我爹小妾的女儿抢了未婚夫,蹲在公共厕所里痛哭才不小心穿过来的。后来,我试着在你们这里的公厕里大哭,可怎么哭都穿不回去了,唉,我那边的老娘和我的存款啊……所以我平生最恨小妾的女儿,而且那个祁沐儿一看就是很会装的那种。“””发现何当归满脸若有所思的表情,廖青儿连忙摆手解释道,“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你这样的情况在我眼里根本不算是小妾的女儿,而是最最正牌的何家大小姐,至于你娘再嫁一回人的事,那就更平常了,我上辈子就经常鼓励我娘去上网征个婚。”

何当归回过神来,微笑道:“我没什么,刚才只是想到了别的事情,对了青儿,你认得那边的那两个少女么,穿同样款式百花绣裙,披缠臂粉纱的那两个。”

“哦,好像是钱家的两姐妹吧,叫什么桃花杏花还是牡丹花之类的记不清了,不过这个钱家咱们都熟,就是南大街开凤芙酒楼和凤芙妓院的暴发户钱家,跟咱们算是同行三分仇啊,老是剽窃咱们的怡红院的idea,真想去扁那边的老鸨一顿。而且你知道这钱家是靠什么起家的吗?当年在镇江,就是他们家盘下了珍珠姐的酒楼和宅子,转手一倒,净赚了八百两银子!”

廖青儿愤愤地拿手指去掏鼻孔,何当归连忙抓起一旁的团扇遮住她的脸,笑责道:“对岸近百位公子大睁着眼睛瞧着咱们这里,你好歹也装一装大家闺秀的做派,你在那边儿的时候不是什么‘女硕士’吗?不是说相当于我们这里的大学士吗?摆出你的官威仪表呀,你不是要‘吊凯子’么。”

廖青儿扑哧笑出声来,乐不可支地说:“我凌乱了,女硕士算哪门子的官!看厕所的大妈还带个三道杠,我就是个常年蹲生化实验室的一道杠小组长,上回跟你提大学士,是说我的专业知识相当于你们这里的大学士,本质上讲我还是一个草民!再说了,河对岸那些大才子、大诗人们不错眼珠子的看的都是你,估计他们已经把我和咱俩屁股下的大青石同化了,连我是扁是圆都没人注意到……唔,小逸你不用觉得愧疚,我已经当绿叶当习惯了,而且珍珠姐的经历激励了我,女强人也有春天,我的春天早晚会到的。我就想找个像卢知州那样老实巴交,什么都老婆说了算的小相公。”

此“珍珠”即当日水商观的真珠师傅,两年多前她还俗来到了扬州,在一个官府开设的孤儿收容所做了厨娘,后来有一次她领几个娃儿去“全济堂”看病的时候巧遇了何当归和廖青儿。

何当归和她是旧友重逢,廖青儿和她是一见如故,三人攀谈之下,已更名为“秦珍珠”的她讲出了自己出家前的遭遇,并说她细想了几个月何当归临行前的劝导箴言,觉得枯木亦有逢春时,她应该多走出来看看阳光普照的地方。得知何当归和廖青儿正在合伙做生意,急欲寻找投资人的时候,珍珠就将自己的一千两银子拿出来凑份子,让廖青儿她们凑够了盘下醉香楼的钱,顺利开起了怡红院。

而当了“大股东”之后的珍珠,多数时候还是在孤儿收容所做事,给娃儿们做热汤热饭,直到一年前,她又在那里遇到了当年审理“告夫案”的卢县令。自扬州魏知州贪污潜逃后,官声甚佳的卢县令就右迁至扬州,填了这一个空缺,所以他已成了官至从五品的卢知州。

卢知州也是去探望孤儿所的孩子,却意外见到了七年来人间蒸发的秋苹,惊喜之余,他倾诉了当年追她的马车之时,自己不慎跌落马下,摔断了腿不能继续追的旧事,怕她不信,还当场撩开袍子卷起裤子,展示了自己腿上的旧伤。

他深情告白说,审理那桩案子的两个多月里,她住在县衙的客房中,每天晚上坐在井边对着月亮梳头,而他就悄悄倚在墙边遥望她,指望着那件案子早早结束,他和她脱去首告人和审案官员的关系后就向她表明心迹,没想到案子结束后她就突然留书致谢,不辞而别了。他苦追不到,寻访不得,望月单思,辗转反侧……他到现在还在等她,业已年近三十仍未有一妻一妾。

珍珠的年龄比这卢知州大三岁,是个普通民女,又曾嫁人七年,虽然她也暗暗仰慕卢知州,但世俗的眼光令她却步不前。两人的关系,一时就像七年前那样僵持住了。

最后廖青儿得知此事,跟何当归一起略施一小计,让珍珠姐抱着卢知州的“尸体”哭着道出了对他的感情,听得被何当归封住穴道的卢知州心花怒放,于是等穴道化开之后,这一对冲破世俗桎梏的恋人终于喜结良缘,如今珍珠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专心坐在家里绣花安胎。

“青儿你一时说要嫁个大富翁,一时说要娶个美男子,一时又说要找个小相公,很难想象这世上会有一个三者齐备的男子存在,我劝你还是降低点儿标准吧,”何当归取笑道,“在我们这里,女子二十二岁之后还没定亲就很奇怪了,若是二十六岁后不嫁人就要交给官府三倍的人头税,而且其他人都会像看长犄角的怪物那样看着那名交税者。你现在已经是十九高龄,莫要挑花了眼,最后挑到一个‘三无男子’。”

“谁说我要找个三合一的人?本小姐说的是找三个相公,一号相公用来付账,二号相公用来侍寝和带出去逛街吃饭,三号……呃,三号用来当沙包出气!”廖青儿仰头,神往地想了一回,看到何当归的表情抽搐,她抗议道,“干嘛,你在笑话我?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两万多两银子身家的富姐,当然要过一过他们那些有钱男人左拥右抱的瘾,给咱们女人扬眉吐气一回。瞧吧瞧吧——”

廖青儿朝着河对岸努了努嘴,示意何当归去看,“那个调戏过小白兔的文翰,现在又在用赤果果的暧昧眼神电击你呢,太无耻了!说老实话,我真有点儿羡慕你,把脸擦上一层黄,又改小了眼睛改厚了嘴唇,照样是美人一枚。啧,你再这么妖孽得发展下去,明年就算你把脸涂成红关公、黑张飞,也遮不住你那种能吓死鱼吓死雁的美貌了,不如我给你粘两条刀疤吧,就说你被人毁容了!”

“好啊,”何当归点点头道,“那样的话,孙湄娘可要乐得睡不着觉了。”

廖青儿那两道未经描画的烟笼眉蹙紧道:“奇怪,为什么你二舅母就单单对你一个人这样坏?要不是我藏在屏风后,亲眼看见了她在人后对着你一人时的那副阴险嘴脸,我还以为她那个人不错呢,像个精明的职场女性的感觉,对所有人都热情周到,八面玲珑的。”

何当归不欲多透露那些丑恶黑暗的真相,只是简单道:“她把我当成天敌,我也恨她入骨,在这样的仇恨面前,原因什么的都已经淡去了。”

“喂,你们俩别光顾着说话!”郑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到你们俩了!”手指点住的是何当归她们二人。

她们这才注意到,原来木质酒杯随水流下,正好停在了她们两个面前,于是廖青儿按照她们之前的分工安排,取过水中杯仰头喝干。何当归正要作两句打油诗应付过去的时候,廖青儿听说题目是“雪花”和“落花”,突然双眼一亮,高举着一只手蹿起来说:“我有了!我有了!我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唔,想起来了!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呃,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这个是雪花的,落花的是,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如今奴家挖坑葬花,他年谁来挖坑埋我……呃,就这样,谢谢!”语罢朝对岸鞠了个躬。

何当归在她蹿起来的时候,被她的屁股冲歪了身子,等重新坐稳了之后,何当归的额上微冒冷汗,这,这死一般的寂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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