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琇心里本就对这事儿存了疑,可自己又没把握,却不敢轻易说,只是笑着和他说:“那还不好么?让您也体会一把青出于蓝胜于蓝!也省得您再说什么‘子不类父’之类的话!”
康熙扳住她的肩膀笑道:“又没规矩了不是?朕也是给你打趣儿的?”
“我打趣的还少么?怎的又说我没规矩?有规矩也不在这一时嘛……再说了,我刚才不就是让秦顺儿过来说我有事‘启奏’么?您还不乐意来着,说我不必和您说‘启奏’。这会子又和人家说‘规矩’——谁惹人笑话?”
“主子娘娘好一张利口啊!”康熙在她肩上笑个不停,“诶?咱们永珺要是再学了你的这张嘴……了不得!那可不就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么?将来,恐怕朕这个当爹的还不大好降服他呢!”
莹琇推了他站起来笑道:“那倒断乎不至于的,有上辈子那几个儿子撑着,还有什么是您降服不得的?您忙吧,我先回去了,可一定要记得同傅恒说这事儿!平地里,乍生出这样的事,还真叫人心里有些怕呢!”
“放心吧!管家婆!朕一会儿就宣傅恒过来,哪里就能误了的?那个紫薇,让她先在你那儿住着吧,至于……唉……待这事儿了结了再说吧。”
莹琇向他蹲了个安,辞了出来,路上总是在想自己那个“小人精”儿子,回到启祥宫西暖阁。瞧见永珺仍是在炕上玩儿那盒棋子儿,金锁、紫薇两个人看她进去,更是早已站起来相迎。
“免礼吧,你们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不必在意这些规矩,都坐吧。”又指了紫薇向容嬷嬷说,“给……设座吧。”
容嬷嬷应过一声,搬来了一个绣墩放在“宝音格格”下首,知道莹琇要留这个“格格”说话儿,仍是先遣走了几个宫女,只留自己一个人伺候。莹琇见暖阁里头只剩下这几个人,才坐在炕上不急不忙的说:“皇上和我,都明白了。紫薇,我也和皇上说了,今日你能有这断尾求生的勇气,这就颇为难得,就冲这一点……不管那些混账此次怎么闹腾,我们总是要保你和你腹中孩子平安的,这你尽可放心。”
“娘娘……我……”紫薇眉峰微皱,“我……我知道过去都是我自己不明白事儿,让娘娘,难做了……”
莹琇混不在意的摆摆手:“过往的事,不必再提了,你如今能明白过来就好。现在到兰馨出阁儿还有半月的光景,依着我看,你也不必同宝音回去了……唉,到底,她如今是宝音,你再若同她回去……不知道也就还罢了,这样,不也更是让她……你自己也……”
一席话说得金锁和紫薇都垂了头,金锁更是喃喃的道:“奴婢,谢娘娘体恤。”
等到金锁跪安,莹琇又嘱咐容嬷嬷去安排紫薇的住处。
容嬷嬷笑道:“可用让锦澜她们几个进来伺候么?”
“不必了。”待容嬷嬷下去,莹琇慢慢把目光放在了永珺身上,俄而又看向了棋盘和那本摊开的《桃花泉棋谱》,心里仔细盘算了一回,坐在永珺身后,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儿子,好玩儿么?”
永珺刚想点头,看了她一眼,忙嘟着嘴,摇摇头:“不不不好玩儿……”
莹琇笑着点点他的额头,“儿子……额娘看着啊,这局棋刚开始的时候还是颇有章法的,就是后来这几步,显见是不知被谁刻意乱走了几步……是徐嬷嬷么?这个《桃花泉棋谱》,倒真是不错,看得明白么?”
“不太……明白……”
可惜,那抹狡黠的笑意还是没能逃过莹琇的眼睛,“儿子……永珺看不明白是么?”
“嗯!”
“那……”莹琇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胤禛可看得明白?”
“皇……皇额娘……您……”
莹琇横了他一眼:“蒙得我们团团转很好玩儿么?”
“皇额娘,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哼!”莹琇按下了噗通噗通直跳的心,“自打你抓周抓着那个玉佩上的平安结,打死也不松手的时候我就存了疑!再到这几天打棋谱时候的事儿!”想想一段时日提着的心,莹琇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一句话:“你说说你!铁了心要装个小孩儿,就干脆装的什么都不会不就结了!亏得你皇阿玛知道‘永珺’能走两步棋之后,连‘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话都说出来了!”说着,轻轻揪了揪儿子的小耳朵,“若非我今天冒险说这么一句,你还打算瞒一辈子?等你皇阿玛知道了,看他怎么收拾你!”
胤禛的听了这话,小脸儿立时变了色,只得垂头道:“皇额娘……”
莹琇又不满的横了他一眼,“怎么?合着你还打算让我跟你一道骗他?”
“皇额娘……”胤禛也趴在她肩头笑道,“皇额娘舍得和皇阿玛说么?只当是心疼儿子吧……额娘……”
“唉……”莹琇左手将他揽在怀里,右手轻轻摸着他后脑上软软的头发,到底是自己疼了两辈子的儿子啊,连喜欢趴在她肩头笑都和他爹一样的!她是看的清楚明白,要是让她的皇帝表哥知道这是胤禛,八成现能把他弄去养心殿,直接塞一支朱笔给他批折子!“你啊……就整日价念佛吧!看看咱们娘儿俩能骗他骗到什么时候!给他知道了,你还活不活?!”
想想上辈子那个“严父”,胤禛结结实实打了个寒噤。
半个月之后,兰馨的婚期很快就到了,四月十五,钦天监推出来的宜嫁娶的黄道吉日。表面上,中宫养女、和硕公主出嫁,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妆缎、缂丝的绫罗绸缎,金石玉器、玻璃玛瑙……“天子闺女不愁嫁”,单看那十里红妆的嫁妆便足以让人萌生此感。富贵无极之后,莹琇却在悬着心,会宾楼一盯盯了半个月,那对儿叫柳青柳红的兄妹月初“留书出走”,才出了城就被拿住了。刑部尚书刘统勋亲审,知道这兄妹俩是萌生了惧意,不愿再搅和这事儿。听说,会宾楼之中因为这对兄妹出走的事儿闹了个天翻地覆,直到后来那个神神秘秘的箫剑又领了几个他的人加了进去——听人这么回报的时候,康熙和莹琇心里又是一沉:怎么又是这个箫剑!为了才认识的这些人,自己一个送死还不够,还要连累亲朋一道做这大逆不道的送死事。
莹琇越听越觉得从脊梁骨直窜凉气,“这个人,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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