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还有她微微一握,这人手臂上嶙峋的骨骼,瘦得惊心。
“含光首座出入小心。”
他忽一转头,伍雀磬惊悸。
维持不过瞬息的对视,她以为那眸子里必然是坚冰,然而只是一双血丝密布的眼,很有些贪婪且露骨地紧望着她,然后别开眼。
伍雀磬手收得有些紧:“我送含光首座回武王峰。”
马含光摇头,又似有些要笑不笑地勾了唇:“昔日你唤的是马叔叔。”
略沉的音色,情绪淡得滴水不漏。
伍雀磬稍有怔愣,又闻他道:“起先是马叔叔,而后是马护法,今日是含光首座……来日我于你眼中还会是什么,只怕什么也不是。”
“你醉了。”
马含光淡淡笑了声:“何苦如此?”
他抽衣从她面前走开,待伍雀磬回神,那人已下至长阶的一半。
正殿中沈邑欲惩暗中使绊的弟子,右护法一味护短,伍雀磬转过身,朝着那人群之处:“方才是谁做的,是哪只手做的,自断一臂,天黑之前,给本座滚出云滇!”
……
“人说万事开头难。”
数日后,承影望着心浮气躁、手指不断敲击桌边的廖宫主,劝道:“三年有一千零九十五日,这才过了三日。”
伍雀磬道:“我已传令他可于武王峰上自由通行,是他自己闭门不出。”
“宫主何不去探视?”
“我不去!”伍雀磬扭过头,“他将我软禁那时,也没见日日来探我。”
“听说那时嶙峭殿出刺客,马护法是第一个到场,且还为救宫主受伤。”
伍雀磬想起来,他那时还不信她是伍雀磬,更为来气。
即便是那时候,错都在马含光身上,可如今她设计了他,错就是一半一半,再加马含光之后的淡漠姿态,伍雀磬就更不敢面对。
她怕自己心软,其实马含光若换脸继续照曾经那般教训她,她更可能惯性地低头服软。
但不可能了,马含光自己都说了,以后什么也不是……或者他那日离去前的言语根本就不是如此解法,但伍雀磬却不能克制地去想那最决绝的用意。
他在她眼里,不仅是小师弟,还是她的马叔叔。
作为马含光,他负了她的期许,负了她的深情厚谊;但作为马叔叔,人生不可能有如此事半功倍的良师益友。
严师出高徒,那人用最严苛的手段,将她带上最高不可攀的宝座。
但自从她在对方眼里变回了伍雀磬,马叔叔那个人就已消失许久。
伍雀磬有时也分不清,自己很想他,想着想着,却不是九华山上那个小师弟,而是廖菡枝的马叔叔。魂落今生,人生最鲜明生动的,更多是昨日,早非那舍不得放开的前生。
她很幸运,曾经所爱近在眼前,所以她能够往前走;但马含光不能。
马含光走不出,是以那些曾经给予廖菡枝的一切,便不过是些基于利用的虚假。
伍雀磬矛盾得发疯,她很想有个人来教她如何做,无论是小情小爱,抑或保全万极、同时与正派止戈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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