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里开了一个贫雇中农的团结大会,取消了贫雇农团,恢复了农工会。农工会七个委员里有两个中农,郭全海当选做主任。农会宣布停止挖财宝,准备过新年,猪肉和麦子都分劈完了。贫雇农一人十斤猪肉,五升麦子。中农一人三斤猪肉,一升麦子。这种分法,中农也没有意见;因为中农家家杀了猪,自己有麦子。而且家口多,分的多;家比家,中农分的和贫雇农差不了多少,而贫雇农连明年的麦种也还没有呢。
分完猪肉和麦子,白大嫂子和刘桂兰从农会出来,想回家去。在风雪里,她俩一面走着,一面合计慰劳军属的事,刘桂兰首先开口道:
“这回慰劳,得兴一个新办法,像八月节似的,家家都是十斤猪肉,十斤白面,也不大好。也有不要猪肉,想要布的。这回咱们果实有的是,拿出一些来作慰劳品,调查军属需要,谁家缺啥,就慰劳啥,比如说:赵大嫂子的锁住,棉鞋还没有穿上,咱们就送她鞋子,这样又好看,军属都乐意。”
“你这意见好,明儿咱们在会上提提。我倒忘了,明儿过小年,现在你去看看赵大嫂子,新年大月,叫她散散心,不要呆在家里想过去的人了。我先回家去烧炕。”
刘桂兰和白大嫂子分手,到赵家去了。刚一迈进门,从昏黄的豆油灯光里,她看见赵大嫂子眼圈儿红了。锁住跳起来,扯着刘桂兰的衣角,叫她上炕。刘桂兰上去盘腿坐在炕头上,谈起屯子里的一些奇闻和小事,谁家的壳郎给张三[1]叼走,谁家的母鸡好下哑巴蛋[2],她也说起老孙头常常唠着的山神爷[3]和黑瞎子干仗的故事,说得锁住哈哈大笑着。疼爱儿子的赵大嫂子也笑起来了,屋子里变得乐乐呵呵的。锁住从炕琴上拿来把剪刀,几张颜色纸,放在炕桌上,拖着刘桂兰的手,要她剪窗花。她用蓝纸剪只鸭子,再用绿纸剪只壳郎,又用红纸剪朵牡丹花。锁住叫他妈打点糨子,把牡丹花贴在中间窗户的当间,左边贴鸭子,右边粘壳郎。正在这时候,猪倌吴家富从外头回来,一面拍去身上的雪花,一面赏玩窗户上头新贴的窗花,说道:
“这叫鸭子跟壳郎,同看牡丹花。”
说得屋子里人都笑了。刘桂兰要走,锁住拖着她嚷道:
“姐姐给我再剪一个小猪倌。小壳郎没有小猪倌,要给张三叼走呢。”
刘桂兰指着吴家富笑道:
“这不就是小猪倌?”
锁住抓着她的手,还是不放,说道:“不行,他太大了。”
刘桂兰甩开手走了。走到院心,又回头冲窗户叫道:
“锁住小兄弟,别着忙,往后再来给你剪,别哭鼻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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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满农民管狼叫张三。
[2]?母鸡下了蛋不叫,农民称为“下哑巴蛋”。
[3]?北满农民对老虎的尊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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