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中的大多数,尤其是研究天文学的人,都对神裁占星学十分信仰,不过这一点他们却耻于公开承认。最令我惊奇也是我觉得最不可思议的是,我发现他们对时事和政治的关心十分热切,总爱探究公众事务,对国家大事发表自己的判断,对于一个政党的主张辨论起来是寸步不让。在我所认识的大多数欧洲的数学家中,我确实也曾发现了这么一种相同的脾好;可是我在数学和政治这两门学问之间,怎么也找不到有任何一点相同的东西,除非那些人这么来假设:因为最小的圈和最大的圈度数相同,治理这个世界,除了会处理和转动一个球体之外,并不需要有别的什么本领。可是我宁可认为这种性格来源于人性中一个十分普遍的病症:对于和我们最无关事情,对于最不适合于我们的天性或者最不适于我们研究的东西,我们却偏偏更好奇,还更自以为是。
这些人总是惶惶不安,心里一刻也得不到宁静,而搅得他们不安的原因,对其他的人类简直不可能发生任何影响。令他们担忧的是,天体会发生若干变化。比方说,随着太阳不断向地球靠近,地球最终会被太阳吸掉或者吞灭。太阳表面逐渐被它自身所散发出的臭气笼罩,形成一层外壳,阳光就再也照不到地球上来了。地球十分侥幸地逃过了上一次彗星尾巴的撞击,要不然肯定早已化为灰烬;就他们推算,再过三十一年,彗星将再次出现,那时我们很有可能被毁灭。依据他们的计算,他们有理由害怕,当彗星运行到近日点时,在离太阳一定距离的位置上,彗星所吸收的热量,相当于赤热发光的铁的热量的一万倍。彗星离开太阳后,拖在后面的一条炽热的尾巴约有一百万零十四英里长。如果地球从距离慧核或者彗星主体十万英里的地方经过,那么运行过程中地球必然会被烧成灰烬,太阳光每天都在消耗,却得不到任何补充,到最后全部耗尽时,太阳也就完了,而地球以及一切受太阳光照的行星,也都将因此而毁灭。
这么一些恐惧加上其他类似的临头的危险,使得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既不能安眠,人生一般的欢乐也根本无心去享受。早晨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就会询问太阳的健康情况,日出日落时它的样子怎样,可有什么希望能躲避即将来临的彗星的打击。他们交谈这些问题时的心情和那些爱听神鬼故事的男孩们一样,爱听得要命,听完后又害怕得不敢上床去睡觉。
这个岛上的妇女非常轻松欢快,她们瞧不起自己的丈夫,却格外喜欢陌生人。
从下面大陆到岛上来的这样的生客总是很多,他们或是为了市镇和团体的事,或是为了个人的私事,上宫里来朝觐;不过他们很受人轻视,因为他们缺少岛上人所共有的才能。女人们就从这些人中间挑选自己的情人。但令人气恼的是,他们干起来不急不慌,而且安全得很。因为做丈夫的永远在那里凝神沉思,只要给他提供纸和仪器,而拍手又不在身边的话,情妇情夫们就可以当他的面尽情调笑,肆意亲见。
尽管我认为这岛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个所在,可那些人的妻女却都哀叹自己被困在岛上了。她们住在这里,生活富裕,应有尽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她们一点都不满足,还是渴望到下面的世界去看看,去享受一下各地的娱乐。不过如果皇帝不答应的话,她们是不准下去的。获得国王的特许很不容易,因为贵族们已有不少经验,到时候劝说自己的夫人从下面归来是多么困难。有人跟我说,一位朝廷重臣的妇人,已经都有几个孩子了,丈夫就是王国里最有钱的首相;首相人极优雅体面,对她相当恩爱;她住在。岛上最漂亮的宫里,却借口调养身体,到下面拉格多去了。她在那里躲了好几个月,后来国王签发了搜查令,才找到衣衫褴楼的她。原来她住在一家偏僻的饭馆里。为了养活一个年老而又丑陋的跟班,她将自己的衣服都当了。跟班天天都打她,即使这样,她被人抓回时,竟还舍不得离开他。她丈夫仁至义尽地接她回家,丝毫都没有责备她,但过了没多长时间,她竟带着她所有的珠宝又设法偷偷地跑到下面去了,还是去会她那老情人,从此一直没有下落。
读者们也许会觉得,与其说这故事发生在那么遥远的一个国度,还不如说它发生在欧洲或者英国。可是读者如果能这样来想想倒也有趣,就是:女人的反复任性并不受气候或民族的限制,天下女人都是一样的;这,人们是很难想到的。
大约过了一个月,我已经相当熟练地掌握了他们的语言,有机会侍奉国王时,他问的大部分问题我也都能用他们的语言回答了。国王对我所到过的国家的法律、政府、历史、宗教或者风俗一点也不感兴趣,不想询问,他的问题只限于数学。虽然他的两旁都有拍手可以不时地提醒他,他对我的叙述却非常轻视,十分冷淡。
第三章
在现代哲学和天文学中已经解决了的一种现象——勒皮他人在天文学上的极大进展——国王镇压动乱的手段。
我请求君王允许我参观一下这座岛上各样稀奇古怪的事物,他十分宽宏并高兴地答应了,并且命令我的老师陪我前往。我主要想知道,这岛是怎样运行的,是由于人工原因,还是凭借了自然的力量。现在我就要来向读者作一个哲学上的解释。
飞岛,或者叫浮岛,呈正圆形,直径约有七千八百三十七码,或者说四英里半,所以面积有十万英亩。岛的厚度是三百码。在下面的人看来,岛的底部或者叫下表面,是一块平滑、匀称的金刚石,厚度约为两百码。金刚石板的上面,按照常规的序列埋藏着一层层的各种矿物。最上面是一层十到十二英尺深的松软肥沃的土壤。
上表面从边缘到中心形成一个斜坡,所有降落到这个岛上的雨露都因斜坡沿小河沟流向中心,之后全都流进四个周界约半英里的大塘;这些大塘距岛的中心约有两百码。白天,因为太阳的照射,水塘里的水不断得到蒸发,所以不会满得溢出来。除此之外,君王有本事将岛升到云雾层以上的区域,因此他可以随意地不让雨露降落到岛上。博物学家们一致认为,云层怎样也不会升到两英里以上的高度;至少在这个国家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高的云层。
岛中心有一个直径约为五十码的窟窿,天文学家由此进入一个大的圆顶洞,叫“佛兰多纳·革格诺尔”,意思是“天文学家之洞”。这个洞位于金刚石板上表面以下一百码的深处。洞内有二十盏灯长明不熄,金刚石板面的返照又将强烈的灯光投射到四面八方。这地方收藏着五花八门的六分仪、四分仪、望远镜、星盘以及其他天文仪器。决定该岛命运的东西是一块形状像织布工用的梭子一样的巨大的磁石。
磁石长六码,最厚的地方至少有三码。磁石中间穿着一根极其坚硬的金刚石轴,依靠这轴,磁石即可转动。因为磁石在轴上绝对平衡,所以就算力气最小的人也可以转动它。磁石的外面套着一个四英尺深四英尺厚直径十二码的金刚石圆筒。圆筒平放在那儿,底部有八根六码长的金刚石柱子支撑着。圆筒内壁的中部,是一个深十二英寸的凹口,轴的两端就装在里面,可根据所需随时转动。
任何力量都没有办法将磁石从原来的地方搬开,因为圆筒。支柱和构成岛底面的那一部分金刚石板都是连在一块儿。
飞岛就是借助于这块磁石,或升或降,或从一处移动到另一处。在这位君王统治的这部分土地上,那磁石的一端具有吸力,另一端具有推力。如果把磁石竖直,让有吸力的一端指向地球岛就下降;如果让有推力的一端指向地球,岛就径直往上升。假如磁石的位置是倾斜的,岛的动向也是倾斜的,因为这磁石所具有的力量总是在与其方向相平行的线上发生作用。
飞岛凭借这种斜向的运行以便到君王领土的各个不同地区。为了解释岛的运行方式,让我们假设AB代表横贯巴尔尼巴比领地的一条线,cd线代表磁石,d是有推力的一端,c是有吸力的一端,岛正停在C地上空。假如将磁石按叨位置摆好,让有推力的一端向下,那么,岛就会斜着上升被推到D处。到达D以后,让磁石在轴上转动,使有吸力的一端指向E,岛就会斜着运行到E。这时候如果再转动磁石,它处于EF的位置,让有推力的一端朝下,岛就会斜向往上升起到F的位置。到F后,只要把有吸力的一端指向G,岛就朝G处运行。再转动磁石,令有推力的一端直指向下,岛就会从G运行到H。这样根据需要随时变动磁石的位置,岛就可以按照倾斜的方向依次或升或降。通过这种交替升降(倾斜度不是很大),岛就从一块领地被送到另一块领地。
但是一定要注意,飞岛的运行不能超出下方领地的范围,不能升到超过四英里的高度。天文学家认为这是由于下面这个理由(他们曾就那块磁石写过大量有系统的著作):磁力在四英里以上的高度就不发生作用;在地球这一带的地层里,以及在离岸四英里的海里,能对磁石发生作用的矿物并非遍布全球,而是仅仅在国王的领土。飞岛处在这么一个优越的位置,要一位君王让处于磁场引力范围内的任何一个国家归顺他的统治,就十分容易办到了。
如果把磁石放在与水平面相平行的位置,飞岛就静止不动,因为这种情况下,磁石的两端离地球的距离相等,一端往下拉,一端往上推,作用力相等,也就不会产生任何运动了。
这块磁石由固定的几位天文学家管理,他们按照国王的指令时时移动它的位置。
他们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观察天体上,观察时所借用的望远镜比我们的要好。虽然他们最大的望远镜长度不出三英尺,望远的效果却比我们一百英尺的还要好得多,各种星宿看起来更加清清楚楚。这一先进条件使他们的发现远远超过了我们欧洲的天文学家。他们曾编制过一份万座恒星表,而我们最大的恒星表中所列的恒星还不到此数的三分之一。他们还发现了两颗小星星,或者叫卫星,在围绕火星转动;靠近主星的一颗离主星中心的距离,恰好是主星直径的三倍,外面一颗与主星中心的距离为主星直径的五倍;前者十小时运转一周,后者则二十一小时半运转一周;这样,它们运转周期的平方,就差不多相当于它们距火星中心的距离的立方;由此可见,它们显然也受着影响其他天体的万有引力的支配。
他们观察到了九十三颗不同的彗星,并非常精确地确定了它们的周期。如果这一点是真的(他们极有把握的断言这是真的),我们非常希望他们能把观察的结果公之于世,那样的话,目前这大有缺陷的彗星学说,也许就有可能像天文学的其他部分那样,能逐步达到完美的程度。
国王要是能说服他的内阁同他合作,他就可以成为宇宙间最最专制的君王。可那些人在下面的大陆上都各有自己的产业,再想想宠臣的地位又非常不稳定,所以从来都不肯跟国王一起奴役自己的国家。
一旦那座城市发生叛乱,卷入激烈的内斗,或者拒绝像平常一样忠心或缴纳贡奉,国王就有两种可以使他们归顺的手段。第一种手段比较温和,就是让飞岛浮翔在这座城市及其周围土地的上空,使人们享受阳光和雨水的权利被剥夺,当地居民就会因此而遭受饥荒和疾病的侵袭。如果罪有应得,岛上还同时可以将大石头往下扔,把他们的房屋砸成粉碎,他们无力自卫,只好爬进地窖或洞穴去藏身。可要是他们依然顽固不化,甚至还想谋反,国王就要拿出他最后的办法来了:让飞岛直接落到他们的头上,有这种方法将人和房屋一起统统毁灭。不过,国王很少采用这种极端手段的,实际上他也不想那么做;大臣们也不敢建议国王采取这样的行动,因为底下有自己的产业,飞岛落下去了,不仅下面的人要憎恨他们,自己的产业也要受到极大的损害;而飞岛是国王的领地,不受任何影响。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国王是不会施行这种可怕的手段,事实上,其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因为,如果他想毁灭的城市中有什么高高耸立的岩石(这是大一点的城市里通常有的情况,当初选定有岩石的地点很可能就是为了防止这种灾难的袭击),或者城市里到处是高高的尖塔或石柱,那么,飞岛突然往下掉落,有可能就要危及岛底或者下表面。虽然我前面说过岛的底部是由两百码厚的一整块金刚石板构成的,但过大的震动也是有可能使它碎裂的;或者离底下房屋中的炉火过近而爆裂,就像我们的烟囱,尽管是用铁石做的,靠火太近,常常就会爆裂。所有这些,老百姓都非常明白,所以事关他们的自由和财产,他们心里明白,顽固不屈可以坚持到什么地步。要是国王已经忍无可忍,坚决要把一座城市碾作一堆废墟,他就会以体贴人民为借口,命令飞岛以极慢的速度降落,但实际是怕伤了那金刚石板底,因为哲学家们都认为,岛底要是坏了,磁石就再也不能使岛升起,整个岛就要跌落。
大约在三年前我还没有来到他们这地方的时候,在国王巡视他的领土的途中,曾发生过一次特殊事件,几乎把这个王朝毁灭了,至少是现在这么一个王朝。国王陛下首先巡视的是王国的第二大城林达洛因。他离开三天后,一向抱怨其高压政策的当地居民就关起城门,把总督抓了起来,同时以惊人的速度和劳作,在城的四角建起了四座巨塔(这座城是正方形的),高度都和矗立在城中心的那座坚固的尖顶岩石相等。在每座塔以及那岩石的顶端,都安装了一块大磁石;他们还预备了大量最易燃的燃料,为的是一旦磁石计划失败,能用它们来烧裂飞岛的金刚石板底。
林达洛因反叛的消息国王八个月后才得知。于是他下令让岛飘浮到这个城市的上空去。当地人民团结一致,已经储备好了粮食以供自给;城市的中心也有一条大河穿过。国王在他们的上空停留了几天,不让他们享受阳光和雨水。他命令把许多绳子放下岛去,可是没有一个人送上来的是请愿书,相反却是一些十分大胆的要求;他们喊冤,要求大幅度地减兔赋税,要求选举自己的总督;还有别的许多类似的过分要求。国王因此命令岛上全体居民从最底层走廊上往城中抛掷巨石;但居民们对此毒计早有所防范,他们连人带财物一起躲进了那四座巨塔以及其他坚固的建筑物和地窖。
这时国王已下定决心要镇压这些骄傲的人。他命令飞岛向离巨塔和岩石不到四十码的空中慢慢降落。·但是负责这项工作的官员发现,飞岛下降的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就是转动磁石也很难使它稳定下来,岛像是要直往下掉似的。他们立即把这件惊人的事报告了国王,请求陛下准许把岛往上升高一点。国王同意了;他召集会议,并命令负责磁石的官员参加。其中有一位年纪最大经验也最丰富的官员获得国王的准许做了一个试验。他取一根一百码长的结实的绳子,当飞岛上升到城市上空他们感觉不到有吸力的位置时,就在这绳子的末端系上一块搀合着铁矿石成份的与岛底表面一样的金刚石,再从底层走廊慢慢地将绳子往塔顶放去。这金刚石放下去还不到四码,官员就感到有一股强大的力在把它往下拖,弄得他几乎收不回来。
他接着又往下扔了几块小的金刚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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