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赫连家小姐的那天,是楚乔病后初愈的第一日,一弯圆月幽幽的照着窗,惨白的月光洒了一地,烛火闪烁,忽明忽暗,烛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烛台上,红的像血,床前的锦帐积满灰尘,凋败褪色,浓朱残红,窗外的村影摇动,不时的发出凄然的声响,朴朔朔的寒鸦飞过,发出哀伤的鸣叫。
赫连凌侧躺在棉絮被诿中,侧影看去茕茕一线,单薄消瘦,屋子里还有未散去的血腥味,一片狼藉萧索,看起来让人心酸。
荆紫苏坐在她的身边,一边抚着她的鬓角一边偷偷的抹眼泪,转头对楚乔说道:一晃眼过去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再见一面,只是赫连家家大势大,怎么就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楚乔穿了一身火红色的狐狸披风,这是燕询刚派人送来的,毛色鲜亮,更加映衬着她眉目如画,她站在那里,看着荆家三个姐妹暗自垂泪,心下也有几分酸楚,柔声安慰道:姐姐也别太伤心,故人重逢,本是喜事。”
离开的时候,燕询的侍从风致上前来解释道:‘这个女子是殿下在路上救回来的,原本已经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走了,没想到她却一直已已的跟在后面不肯走。殿下去见纳兰长公主后回来的路上又遇到她,这位小姐跪地磕头请求殿下收留,殿下见她可怜,一时心软就将她带回来了,那个时候姑娘你还在卞唐呢。后来就在北朔城里为她找了个住处,这些事都是奴才亲手办的,不过北朔开战后,我一时忙起来就把她给忘了。”
风致仍日在唠唠叨叨,楚乔却并没有留意,已经七天了,东边就要开战,她已经没时间留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晚上的时候燕询回来,两人一起吃饭,见风致和阿精忙里忙外的为燕询收拾东西,楚乔随口问道:‘就要走了吗。”
燕询一边吃饭一边拆看东边的信函,淡淡的点了点头:“快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
燕询闻言怡起头来,将手里的信伴放下,沉声说道:,东部战火纷飞,大夏军容强悍,你身体又不好,我实在舍不得你跟着我长途跋涉冒险辛劳,如今燕北境内无战事了,你还是就留在这里吧。”
楚乔眉头轻轻皱起,颇有些急切的说道:‘我身体已经无碍了,你让我随你同去吧,我可以帮你的忙,我可以”,
阿楚,我从没怀疑过你的能力,可是你也该歇歇了。”
燕询这话说的十分有力,语气低沉,双目灼灼的看着地:“你做的够多了,剜下的就交给我吧,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一时间,并不知道心间涌动着的是怎样的情绪,楚乔微微一愣,握着筷子的手顿时一抖,她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我只是担心你。”
燕询面色一缓,隔着桌子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微笑道:“放心吧。”
楚乔微微一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她突然想起,自从燕询回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过问军队的事了,连目前大夏的军队开到哪,她都是一无所知的。
那个赫连凌,我将她接到府里的偏西院住着了。”
燕询一边看信函一边随口问道:哪个赫连凌?”
你不记得了吗?是你救回来的,淮阴赫连家的长房小姐。”
燕询眼神没有半点波动,只是静静道:‘有点印象。”
烛花噼啪,窗外的风骤起,楚乔轻声道:“你走的时候把她给忘了,也没嘱托我照料,打仗的时候,她被曹孟桐的军队拉进军中做军妓,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哦。”
燕询声音未变,楚乔甚至怀疑他都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见他神情专注,眼光却略微有些疲倦,也不好再说。放下碗筷就走进内室,吩咐丫鬟们为他辅床烧水。
外头寨风飕飕,即便屋子里火光熊熊,可是仍旧觉得有几分冷。燕询喜欢吃栗子,白日无事的时候,楚乔就坐在床头一颗一颗的剥,常常一坐就是大半日,栗肉的香甜如雾弥漫,无声无息的萦绕于鼻息之间,令人迷醉。床头书桌茶点文案,触手可及的地方都被摆上了剥好的栗子,屋子里也渐渐拢上了这层香气。
被子厚软,上面以金线细细的描摹出祥云腾龙的纹样,床榻巨大,睡七八人都可,楚乔伸出手为他一层一层的铺就,心里却感觉到有几分难得的平静,也许,只有在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心境的平和吧。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楚乔也没回头,只是随口道:“水已经烧好了,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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