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妙烟沉默。不错,这正是她心底的隐痛。当邵含雨隐忍着说出要在枫园一辈子等她的时候,她便有些悲哀的感觉到,其实他对她的感情,确实不是想象中的单纯。
她此时忽然想透了皇上的意图:若是邵含雨放弃这段感情也就罢了,说明他并无异心。若是他甘愿纡尊做她的侧君,那么不妨请君入瓮,顺势引出他幕后之人……
还真是一局令人头疼的棋啊,她虽身份尊贵,却也明白女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用情爱做赌注去对付一个男子,一个她曾真心喜爱的男子,她还真是有点下不了手。
“安眉,你去枫园跑一趟罢。”舒妙烟坐回椅中,沉默着取出袖中的一双挽情丝。摇曳的灯火下,那蓝色的莹光悠悠流转,纤秀精致又难掩夺目光华。
她默默坐了许久,直至乔安眉行色匆忙地回来,才缓缓抬起了头。
“主子,”乔安眉神色惭愧地抱拳,支支吾吾道,“属下无能,拗不过邵公子。”
“他怎么了?”舒妙烟皱眉。
“大门外……”乔安眉心虚地不敢抬头。
舒妙烟猛然一惊,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怒火,沉声道,“他身子还在重病,简直是胡闹!”
“邵公子听说你要去沛城,立时就哭了,他以死相逼,属下也没法子。”乔安眉很无奈地解释,“他说这最后三个月,死也要死在你怀里。”
舒妙烟喉口一噎,无言以对。他是在逼自己,还是在逼她呢?
通房之虑
夜色渐渐深沉,幽暗的天幕上没有半点星光。浓郁的桂花香卷起些凉寒的风,慢慢飘散在四周的黑暗中。
邵含雨无力地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安亲王府门口那只气宇轩昂的石狮,正凝固着倨傲的表情,懒洋洋地打量着他这突如其来的暗夜访客。
原本的急切期待随着沉默的时光一点点流逝,心底莫名的惶恐却一寸寸地啃噬着自己。在她面前,他已经卑微到了尘土里。
“公子。”棉棠担忧地替他擦去额上绵延不断的汗珠,“您身子不好,不如先回园子里休息罢?”
“不,我等她。”邵含雨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他一动不动地凝着那扇朱漆大门,嘴角缓缓扯出一道苦涩的弧度。
世间果然有因果轮环,还快得让他措手不及。
那时他常与她泛舟碧烟湖,风里雨里,有她数不尽的等候。每每都在她的耐心快要磨尽时,他才会慢吞吞地出现,然后恩赐般地赏她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他甚至在她去军营巡视,累了整整一天之后,还要求她来枫园里陪他赏月论剑,下棋弹琴,那时的她撑着疲惫,常常倦得在棋桌上便酣然睡着。而他则会在她睡得最香的时候突然用力弹她的额头,然后假装怒意,等她向他道歉。
“含雨,真抱歉,我太累了。不过,也只是在你这里,我才能放心地睡。”那时的她如是说,愧疚的语气,含笑的纵容,那样的夜晚,即使是冬雪无情,他也觉得浑身温暖,连头发丝都是融软的。
而如今……那个笑得能让冰雪都融成春雨的她,居然任由重病的自己在夜风里含泪等待。
“棉棠……”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想要寻求些许慰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枫园里向乔安眉拔刀相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输了。输给了自己。
原来她的儿女情长,柔情款款,只限于他们两人独处的那一方天地里。一旦她迈出他的视线,她便又是那个暗藏锋芒、狡猾狠厉的镇南将军。二十万大军,两个月拿下沛国,这是何等的城府与智慧?在她笑眯眯的表情背后,又藏了多少算计和谋略?
他曾经努力去忽视这些,如今却不得不独自舔舐这冷酷的现实。
两年,他一直在等,等她不顾一切向谨帝请求成全。结果她还是那个忠心耿耿的镇南将军,对于她最尊敬的皇姨,永远是俯首妥协。
三个月,如果今夜他不来,三个月后她就是别人的妻,他只能孤注一掷。
如果她对他还有半点怜惜,就必定会成全他要‘死’在她怀里的痴心深情。而这三个月的日夜相伴,足以让他倾尽身心去得到她的宠爱。
沈玠——想要做她的正君,那就须得先过他这关才行!他守了两年的女子,又怎能就这般轻易拱手相让?
“主子……”棉棠将暖炉上温好的药递了过来,满眼忧虑,“先喝药罢,就是等,也得有身子耗才行。”
邵含雨眼角扫过那碗漆黑的药汁,又转到了安亲王府那道紧闭的大门。一声含着浓浓自嘲的低笑后,他抬手将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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