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生意这么红火,明明营业额一直在往上涨,可经理就是要关店!他叫岳龄去瀛海,还给了泉子一大笔钱让他自己开个店,说算无息贷款,随便他什么时候还。泉子死活不肯要,泉子说他哪儿也不去,就这儿守着!他要让那个杂货商开不了张……豆腐,现在店里一团乱,大家全懵了!”
豆腐站在那儿,他觉得脑子嗡嗡乱响,甚至连小寇的声音都显得时远时近,听不大真。
苏誉要出国,苏誉要把独眼杰克关掉,苏誉要把那三层楼卖给一个什么杂货商……
于是从此以后,独眼杰克就不存在了?那个地方,就要从地图上被抹去了?
这么多人,这么多过往,就这么轻易的烟消云散,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小寇抓着豆腐的胳膊,他一边哭一边说:“豆腐,豆腐,你去和经理说说!你帮大伙儿说说呀!你叫经理别关店!你叫顾先生好歹劝劝经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经理就这么关门走人,让我们这些酒童往后怎么办呢!豆腐你倒是说句话呀!那也是你的独眼杰克呀!”
小寇这最后一句,仿佛一枚锐利的钉子,直直钉入豆腐的大脑!
好半天,他点了点头:“……好,我会去和经理说的。”
小寇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了回答,他一时怔住!
豆腐看着他的眼睛,他轻声的,但一字一顿道:“你放心,我不会让经理关店的。”
从健身房回来,豆腐的耳畔始终萦绕小寇的哭声,苏誉要关掉独眼杰克这件事,仿佛牙龈的脓肿,在那儿忽胀忽缩,死死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疼得片刻不得歇息,无论做什么,想什么,最后脑子都会落回到这件事上。
而一旦察觉到自己在想这件事,豆腐就忍不住顺势追想:苏誉为什么非要关店?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他收回成命?
没有。
没有办法让他收回成命,甚至豆腐非常清楚苏誉的心情:他失去了顾海生,又失去了布丁,老冯突然死亡,股权也已经还给了瀛海……
如果他是苏誉,他也会觉得此地没什么可眷恋的了。
对苏誉而言,他还有什么必要坚持下去?
可那是独眼杰克啊!
豆腐忍不住去想像店子关张,那三层楼卖给一个杂货商的模样,杂货商或许会把那地方变成一个小小的百货商厦,一楼是日用超市,二楼卖男女服装,三楼则摆满了家用电器……可那是独眼杰克啊!
是他呆了七年的地方,是他几乎每天都要去一趟的地方,他在那儿留下了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痕迹,在三楼休息室的床角,他曾把廖骏的名字写在那儿,后来怕被人看见,豆腐又拿了白灰悄悄把那个名字擦去,至今那儿还有一块灰灰的印记,和周围的浅黄色墙纸形成分明的区别。
他在201的天字一号“总统套房”里,曾经失手打破过一瓶酒,那是一瓶昂贵的人头马,但不知什么缘故碎了,瓶底整个儿掉下来,浓烈的酒液泼了一地,把金色的沙发套都给污染了……
那次豆腐非常恐慌,那是他做主管还不到一个星期发生的事,他以为从此自己万劫不复,要被苏誉开除。
但最终并没有,苏誉很快查明有一个酒童嫉妒他升职,在酒瓶上做了手脚,因为那种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破裂,明显是刻意而为。
后来豆腐每次走到沙发边上的那个角落,总能闻到人头马的呛鼻味道,他知道这是他心理作怪,再昂贵的人头马也不至于持续七年散发气息,但他就是能闻到那种味道,在心脏突的一跳之后,继而又安心地想,苏誉是能保护自己的,他不会陷自己于不义,放手不管……
而独眼杰克的一楼大厅,豆腐甚至都不用去想,他只要闭上眼睛,整个大厅就会自动浮现在他眼前,泉子身后酒架的层数,从最右边的威士忌到最左边的朗姆酒,酒吧那暗黄的原木色吧台,红色的小圆凳子,还有大厅深处,带拐弯的柔软沙发,以及通往二楼的漂亮的白色云纹台阶,头顶华丽的金色水晶灯……
对了,还有那架能照出人影的黑色钢琴,有段时间布丁天天跑去坐着,他拿一个手指头敲,敲“一闪一闪亮晶晶”,每每被酒童们嘲笑他是一灯大师。
酒童里唯一会弹钢琴的岳龄,能以很熟畅的姿态弹“你是我的小苹果”,那曲声经常引得苏誉暴怒,像一头发狂的狮子那样咆哮着从三楼冲下来,吓得岳龄和其他酒童狼狈逃窜,因为苏誉极端厌恶网络歌曲。
无边的细节,像春季汛期的潮水,以不由分说的势态扑面而来,把豆腐整个儿包裹起来,让他透不过气。
而这一切,无论美好还是不美好,都即将结束。
苏誉要关掉独眼杰克,他要将这一切用一个休止符结束,把无数人的梦想和明天终止在这里,未来,再不会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很多年后,也许还有联系的酒童在相聚时,偶尔谈起:“啊,我们以前曾经在一个店里干过呢,对了那个店的名字叫什么?独眼艾斯?或者独眼……什么来着?”
一想起未来数十年里,竟然会有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人间,豆腐就痛楚得无法呼吸。
他以为他早就脱离独眼杰克了,他以为他和那个地方再无半点关系,有些深夜,狂怒控制不住涌上心头时,豆腐还想过,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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