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珺抬头问:&ldo;你看好些了吗?&rdo;
采薇试着下地,发觉脚腕还被他握着,只能在他手中动了动算是提醒。谢珺这才反应般松开手,然后站起身规规矩矩退开一步:&ldo;你试试看。&rdo;
采薇动了动脚腕,好像真的没刚刚那么疼了,于是踩在地上站起来,又小心翼翼甩了甩,笑道:&ldo;咦?真的好了,二哥你还有这手艺?&rdo;
谢珺笑说:&ldo;我们行伍出身的,难免受这种那种伤,小问题就都是自己解决。&rdo;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问,&ldo;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不陪三弟在里面应酬?&rdo;
采薇道:&ldo;有点闷就暂时出来透口气。你呢二哥,堂堂镇守使怎么没在宴厅?&rdo;
谢珺轻轻笑了笑道:&ldo;今天的主角是三弟,正好让我偷个懒。&rdo;
他今日也难得穿了长衫,本来就温文尔雅的男人,越发显得朗月清风,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的男人是靠暗杀屠戮上位的上海镇守使。相由心生这个词,在他身上似乎完全没有意义。也或者,这个男人本来就是分裂的,一面是心狠手辣的野心家,一面是温和儒雅的君子。
采薇笑:&ldo;我看二哥平日里应酬很多,原来也不喜欢应酬的。&rdo;
谢珺无奈般笑着叹了口气,道:&ldo;没办法,在其位谋其职,就算不喜欢,也得做自己身份该做的事。怎么说呢?人生在世,得到的同时必然也会失去,不可能由着性子为所欲为。&rdo;说着,好笑般摇摇头,&ldo;说出来弟妹可能不信,我少时其实只想做个教书匠,可后来发觉,在这个世道,想安安稳稳做个教书匠太难,谁都能在你头上作威作福,我就只能选择弃文从武。&rdo;
采薇笑说:&ldo;难怪二哥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拿枪的。还记得去年在码头第一次见,我二姐在车里悄悄和我猜您是做什么的,我们姐妹都猜你不是大学教授就是作家,哪晓得您竟然是上海镇守使。&rdo;
谢珺听到她提起码头的事,面容不禁怔了怔。算起来离那时,还不满一年,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这么多年,他的人生一直在自己的计划和掌握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有那一次,因为一个荒谬的误会,彻底脱轨,让他亲手把自己看中的女人,送到了别的男人手中,偏偏还是谢家的男人。
他默了片刻,自嘲一笑:&ldo;可惜那时候弟妹不信任我,同我说了一个假名字,害得我一直以为你是应家六小姐。&rdo;
说起这事儿,虽然采薇看来不过是小事,但到底没料到以后会成为一家人,不免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说:&ldo;当时我看到家里的佣人追来,急着离开,便随口说了个名字,没料到让二哥误会了,后来想解释,也没找到合适机会。&rdo;
谢珺道:&ldo;这大概就是命吧!&rdo;
是老天爷对他作恶的惩罚。
好在他向来认为命由自己不由天。
采薇不知他怎么就上升到命不命上了,正怔愣间,忽然看到他转头看向后方,她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是柳如烟不知何时出现这花园小道上,站在十几米处的地方望着两人。
谢珺先温和客气地开口:&ldo;龙太太,怎么不在屋子里和其他太太小姐们玩?&rdo;
柳如烟边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边微微笑着道:&ldo;屋子里有些闷,三姨太让我来花园走走,没想到会遇到二少和三少奶奶。&rdo;
她今日穿得也是洋装,很简单的白色纱裙,只化着淡妆,但在今晚一众太太小姐中,也足够吸引人的目光,现在在暗淡的夜灯下,款款走来,朦朦胧胧中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采薇心道,幸好自己是女人,不然遇到这样的美人,大约也只有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命。
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谢珺,只见他虽然目光看着她,但依旧是一副君子如玉的模样,那眸子中的目光是温和而平静,不是欲盖弥彰的平静,而是坦然而有礼的平静。显然他并没有被这样的美貌打动。
柳如烟走到两人跟前,笑着问道:&ldo;不知有没有打扰二位?&rdo;
采薇道:&ldo;我也是一个人过来,恰好看到二哥在这里。龙太太要逛花园么?我正好要回去,叫个佣人来带你。&rdo;
谢珺却笑道:&ldo;不用了,反正我准备再待一会儿,我亲自带龙太太逛逛就好。&rdo;
柳如烟又福了个礼:&ldo;那就有劳二少了。&rdo;
采薇说:&ldo;那我先进去了。&rdo;
谢珺点点头:&ldo;要是脚还不舒服,叫陈叔给你拿点药擦擦。&rdo;
采薇走了两步,笑道:&ldo;二哥的手法堪比华佗在世,已经没事了。&rdo;说罢挥挥手,转身朝灯火通明的洋楼走去。
柳如烟看着她亭亭玉立的背影消失在夜灯之下,才转过头看向谢珺,笑说:&ldo;三少奶奶不仅家世好模样生得好看,看起来还是个通透聪慧的女子,三少有福气。&rdo;
谢珺点头,笑道:&ldo;我三弟能娶到弟妹这样的女子,确实挺有福气。&rdo;
柳如烟睁着那双乌黑水润的杏眼,默默看了他片刻,又笑开:&ldo;这园子该怎么走?麻烦二少带路了。&rdo;
谢珺微微侧身,伸出手:&ldo;龙太太这边走。&rdo;
柳如烟上前,他跟在她右侧,稍稍落后两步,是一个恪守礼节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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