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怕!”
“我在这里,阿提回去,说该说的,大人有何可怕?”
迟谡抬眼看了看柳提:“我信你,却不信他。”
“所以前提是我在这里啊,大人!”沈嵁伸出双手,笑也从容,“不拒不抗,任凭处置,沈家若有异动,先问我的罪。如此,他不敢说!我令他不说!”
于是柳提被驱赶着,不情不愿地从迟谡家的小院出来。因为他不回去,县令老爷同样会怕。他需要柳提靶子似的在街头现身,引诱那些可能的同伙去搭救少爷。同时他还得回府去跟所有人说,少爷又在迟大人处尽兴贪杯,需拖延半日再得返家。
他必然不能同老爷沈彦钧吐露半个字的实情,那样无论老爷是否为少爷的同谋,无论沈家是否全员参与进了刺杀朝廷命官的行动,为了洗脱沈嵁的嫌疑他们也一定会倾尽全力赶去迟谡家支援。如若这般,迟谡便无从判断他们真正的动机,也就无法确定真正的主谋了。
日落黄昏之时——这是迟谡承诺的时限。在此之前沈嵁将一直陪迟谡坐在那间城郊的小屋里,共同等待一个结果。
柳提走得很快,他其实明白有没有同伙去搭救少爷对迟谡来说根本不重要,时限到达的那一刻沈嵁面临的将依旧是个死局。与其说迟谡要等,毋宁说他在诱,沈嵁才是他真正放下的饵,等着有心人愿者上钩。危险的终幕,柳提无法原谅自己不在少爷身边。
另边厢,驱走了柳提,迟谡与沈嵁对面而坐,一些话终于不再点到即止。
他笑嘻嘻问:“几时开始防着我的?”
沈嵁面上明白,话里茫然:“草民为何要防大人?”
迟谡摆摆手:“别大人、大人的,喊我镜文。”
“不敢!”
“你人都敢坐在这里,一个称呼还能不敢?沈越之,今日约你来本就是为了推心置腹。实话说,我服了!”
“服什么?”
“服你啊!”
沈嵁不明所以:“草民区区布衣,充其量有些钱,大人是服我年纪比您大,还是武功比您好?”
迟谡居然诚恳:“都服!全县这许多大户,就沈家我一点儿有用的没查到,全是鸡零狗碎,我真差点儿怀疑你们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典范了。”
“鄙府从来敬畏国家法纪,不敢越雷池!”
“你看你又来虚的。”
“那也不及大人万一!”
“我哪里虚?”
沈嵁视线在裘未已身上稍作停留:“裘护卫确实人才!”
迟谡不以为意:“功夫好些。”
“绝非草莽。”
“杂学。”
“和大人一道从京城出来的。”
迟谡眼中光芒一闪:“连我出京之前的事都查啦!你果然周密。嗳嗳,告诉我嘛,哪儿露出马脚让你看出来了?”
褪去官服的迟谡私底下总表现得像个孩子,时不时瞪大双眼显露出旺盛的求知欲,不知他不识他的人乍见了,恐还真要以为他是天真不谙世事的书生赤子。
初次见面时沈嵁也曾有过那样的错觉。
“是他太显眼了!”沈嵁还看一眼裘未已,摇头讪笑,“习武时间长了,看人总爱先看走路。外家高手步沉腰稳,摆臂有力,步履坚实;内功深厚者则举重若轻,足迹浅且虚;轻身功夫好的膝不直踝直,多只爱足尖着地,步伐跳跃步幅时大时小。而裘护卫,三者皆非!”
裘未已始终抱臂,嘴角挑一抹讽世的笑,歪过头问一声:“我是如何?”
“你跟平常人一样。”
“还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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