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皇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刚下早朝,他便急着赶了过来。
他慌忙跪拜谢罪,忘记了手中还端着茶杯。
破碎的声响在偌大的空间荡开,前罪未消,又添新罪。他双膝着地,不期然双手却压在了茶杯的碎片上,她屏气凝神,不敢声张,体内的鲜血却不惧权贵争先恐后地从手掌的创口涌出来。
皇上并没有察觉这些。他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病了就不要下床,想喝水门外有伺候的太监宫女,你喊一声就行了……你怎么……心疼!关切!他何曾对臣子说过这些话。说着说着皇上也意识到:他只是应召入宫的臣子,不是偏殿的主人,怎能如在家里般随意自在。是他错了。关心则乱。本想上前扶他起来,此刻却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皇上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张太英,皇上喊道,张太英应声出现在门口一溜烟跑到了跟前。
你们一个个都是聋子吗?快去把地上打扫干净!
张太英一溜小跑着出去喊了两个小太监进来,三个人动作麻利地蹲在地上收拾。
其中一个小太监突然喊道,哎呀,大人的手流血了~
话音未落,皇上已然迅疾转身到了身边,将他一把推开,拉起李安宁的手来看,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如两面鲜艳的旗帜。
你……皇上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知该说什么。
快去宣太医!全都去!快去!张太英年纪大反应却最快,喊出声的小太监反应慢被皇上在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这也怪不得他,被皇上推开时他摔了个四脚朝天。
伤成这样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朕有那么可怕吗?
臣未能替皇上分忧,反而接连闯祸惹皇上不高兴,臣罪有应得。皇上惩罚臣吧,让臣去牢房受刑心里才会好过一点。
牢里受刑才好过?那么跟朕在一起就是对你的惩罚。他稍一用力,将李安宁拉进怀里……
这是惩罚?的确很煎熬,很难受,浑身都难受,比得了风寒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这是在羞辱他吗?
方寸尽失间,“惩罚”又升级。皇上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李安宁苍白无色的脸颊瞬间染上一片绯红,心扑通扑通几乎要冲破他伪装的皮囊,跳出来。皇上的异常之举简直出人预料。
皇上感受到他的不安,低头看去:桃花般绚丽的一张脸近在方寸间,如兰的气息扑在脸上,撩拨得他心猿意马。李安宁的目光来不及躲闪,一下子被捕捉了去。
手伤成这样为什么不说?你就这么害怕朕吗?皇上重新问道。
她慢慢低下头。
看着朕!
臣不敢!她小声违拗了他的旨意。
他没有坚持,转身把她放在了寝榻上。
张太英带着宋文田急匆匆赶来,两人跪在地上给皇上请安。皇上挥挥手,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三跪九拜,快给李大人包扎。宋文田麻利地打开药箱从中取出清创的纱布和消毒止血的药物,小心翼翼地处理起来。
皇上看了一会儿便走到台案后面批阅奏折,可是心思不在上面,提笔都不知道要写什么。于是放下奏折,拿起一本《风月集》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张太英站立一旁,提醒道,皇上,地上的碎片还没有收拾……
那还不赶快去!
之前的两个小太监被召进来继续清理地上的碎片,同时早有宫女送来了新茶和点心放到皇上的台案上。
皇上端起茶杯,忽想到李安宁刚才的失手,现在定是口渴难耐,便示意张太英将茶水送给李安宁。张太英眼神示意宫女去取新茶,自己则亲自恭恭敬敬地接过茶杯去送给李安宁。
李安宁慌忙颔首说道,微臣不敢。
朕命令你。
她只好伸手去接。可是双手缠满纱布,根本无法弯曲。张太英略一迟疑,宋文田已经替她接过来小心吹凉后喂她喝下。
宋太医的好心被皇上看在眼里,一国之君的醋坛子骤然打翻,却还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宋太医昨晚已经当值,为何还在宫中?
宋文田叩拜回道,启禀皇上,二公主今早头痛,差人命微臣亲自问诊,所以微臣半路返回宫中为公主问诊而后又去百草库亲自抓药。张公公到太医院时几位太医都去皇后处会诊问脉,只有微臣一人在,所以就随张公公赶来这里侍候。
皇上似乎并不领情,仍说道,宋太医辛苦,没事就早些出宫吧。接着又对李安宁说道,朕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李老夫人,说宫中有要事商量,朕特意留你在宫里小住,请她不要担心。
李安宁听皇上如此说,只能点头谢恩,心中却怏怏不乐,她并不想被留在宫中。伴君如伴虎,说得一点儿没错,待在皇上身边,比待在老虎身边还不自在。
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这么久还没好吗?
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却又为何不打发她出宫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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