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来你回国已经这么久了?”
“是啊,想自己干了。回来后开了一家信贷公司。你呢?”
“我……我一直住在北京。做了几年记者,后来不想做了,就呆在家里写书玩,呵呵。”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讶异地看着我,道:“当作家?那我怎么从没听过你的名字?”
“我的笔名叫常夜。”
他更加惊讶:“原来常夜就是你?我……我可是买了你整套作品啊。非常喜欢。这,太离奇了!我成为你的书迷,却不知道作者就是……唉。”
“我也想不到,你在北京这么久了,我们却一次没联系过。”
“人生如戏啊。”他感叹道。
我不作一声地啃着牛排,他不发一语地吞着鲑鱼。空气里只余吃东西的声音。两人突然笑了起来。
文宇擦擦嘴,笑道:“我真不敢相信会在今天遇到你。”
“我也是。”
“你……你这么多年还好吗?”
我缓缓点头,道:“我很好。你呢?跟……跟她结婚了吧?”
“你是说姜岚?我跟她离婚已经六年了。”
餐刀“咣当”一声从右手掉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清亮的光。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居然离婚了?
不便问他原因,道:“那你们的孩子呢?判给谁了?”
“唉,我没有孩子。”
我心中笼起一种不祥之感,很快就在文宇接下来的话语里得到了证实:“其实对你没什么可瞒的。我和姜岚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相互差异太大。还是早离早了。至于孩子,前几年一直不想要;等到想要的时候姜岚才被检查出是不育。”
我大致能推断出文宇毕业后的生活与心理状况,正想说什么,又听他问道:“你呢?儿子多大了?”
我浅浅一笑:“我一直没有结婚。”
现在轮到文宇震惊不语。过了一会儿他端起酒杯,啜了一口,悠悠叹道:“何必。”
”呵呵,这就叫天意弄人吧。”
他停止了说话,将目光移向窗外。我侧头平视,见到窗外暝色合闭,楼宇披上灯光织就的罗衫,巨人似地矗立于五月微熏的天气里。抬眼,窗角挂一梳淡月,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泛出澹澹清光;垂目,飞驰的车辆搓成了两条光带子,在狭长的街道上往复流动。
我俩收回视线凝望对方。眸光浸染在曼妙的烛光中,烛火跳跃在的深沉的眼眸内。十六年的心情,就在这浸染跳跃中作出了交代。感伤和怅闷悄然消隐,宁馨与默契并肩而卧。
此时无声胜有声。
晚餐后,我和文宇交换了联系方式。他开车送我到家门口,说想要进门看看。我说太晚了,让他明天来。
回到家,在餐桌上强忍住的泪水盈盈而下,回忆之车也随着轰轰启动。
当年,我和正在读研的文宇性格相似、志趣相投。在欧阳老师成为我心中一个幻梦后,我确实有把文宇看作今生伴侣的念头。我们走到了几乎就要定下关系的时候,一个叫姜岚的女人闯了进来。原来她是文宇大学本科时代的女友,在文宇读研后与之分手。结果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提出和文宇复合。文宇徘徊在我和她之间,难以取舍。我大失所望,帮他拿了决定,主动退出。这样,文宇和姜岚在研究生毕业后一起飞赴美国读博,后来的事,却是从餐桌上得知。
想到文宇所言“我们差异太大”的话,心脏忍不住一阵抽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我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暗想:他离婚后一直单身,又没有孩子,这几年一定过得很寂寞。
思绪伴着茶香四处飘溢,这一夜,我失眠了。
第二天傍晚,文宇进了门。打量一番后,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住这儿?”
“嗯。这套房子,本是我毕业后跟一个朋友合租的。没过几年房东全家移民到北欧,我就把它买下来了。后来又装修了一次。反正两个人住是够宽敞了。”
“两个人?你朋友?”
“她早去深圳定居了。是……是我的养子。”
文宇神色略变,我便把鸿筱的事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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