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冰
醒来的时候好像是在一个山洞里,面前燃着篝火。左臂一阵疼痛袭来,却觉动弹不得。篝火劈啪作响,抬头看看,已然入夜了。钟离冰扶着山壁坐起来,四下看看,却不知这是何处。侧耳听听,有马儿的嘶鸣声,看来马儿还在身边。身上带的行李和兵器也都在。她用的一把长剑,一张弩。
“姑娘醒了?”身后一个煞是好听的声音传来,钟离冰打了个激灵,转过身去。面前是一约莫二十岁的男子,眉眼很是精致。钟离冰坐着,他站着,似有些居高临下之感,钟离冰不由仰起头来。
男子继续道:“姑娘被贼人袭击,左臂被毒镖射中,好在那毒不狠,现下已清了。在下擅自做主为姑娘点穴止血,只消片刻便能好些。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钟离冰抱了个拳道:“多谢公子相救,敢问高姓大名?”
男子略略讶异,或许女子像她这般作风豪放的也不多吧。
“水彧。”他回答得很是简短。
水彧?那不是表哥的名字么?这位表哥是钟离冰的舅舅水云天的义子,年纪很轻便行走江湖的,钟离冰还没有见过他。
面前这位公子只兀自坐在篝火前烤着一只山鸡,并不看向钟离冰。
钟离冰追问道:“不知哥哥的名中是哪个彧字?”这时候她已大胆一些,便称了一声“哥哥”。
“疆场翼翼,黍稷彧彧。”他说。
这大约是《诗经》中的一篇吧,可钟离冰却未曾读过。关于读书一事,她是很让满腹诗书的母亲水云卿头疼的。毕竟,当年提笔能作婉约词,名动京城的才女,有这样一个女儿,也是……于是,她厚着脸皮追问:“到底……是哪一个彧?”
水彧无奈,只好说:“是荀彧的彧。”
荀彧的彧!那就是了,表哥的名便是这个字,钟离冰心下想着,也只有舅舅会给儿女取这样文绉绉的名。她试探着问道:“不知令尊可是讳‘云天’的?”
水彧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钟离冰,不过回答得依旧十分简短:“正是。”
钟离冰心头一喜道:“原来是表哥!不想我们在此处见到了。我是钟离冰,你可唤我‘嗣音’。”
“原来你是姑姑的女儿。”水彧依旧是那么波澜不惊,这般巧合的事情竟不见他有一丝惊喜,或是惊异。这可当真是像极了水云天,钟离冰听母亲说,当年家里的房子走水了,舅舅还安然坐在别院当中看着账本。不过,当然那房子是舅舅自己点的火。
“我唤你‘彧表哥’可好?”舅舅家的儿女,她都是这样称呼,杉表哥、影表妹、彰表弟。
“可以。”说罢,水彧递给钟离冰一只烤好的鸡腿。一时间香气四溢,想来在这荒郊野外他能有这般手艺,必是个江湖人不假了。
钟离冰起先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吃相的。可之前近一日没有吃东西,早已饿过了劲,而现下一有吃的东西,食欲大增,也便顾不上这许多了。只见水彧无奈地摇了摇头。
钟离冰吃东西的时候总喜欢胡思乱想,“其实,彧表哥也不能算是表哥呢,他不是舅舅的义子么。其实阿准哥哥,哦,对,他不让我叫他‘阿准哥哥’,他让我叫他‘扎那哥哥’,‘库卓扎那’是他的伊赛族名字,还有阿凝姐姐、阿冼小弟也不能够算作堂哥、堂姐和堂弟,因为父亲和二叔又不是亲兄弟。其实当初阿冼出生之前本拟取名叫做‘决’,意为决心,但因为二叔讳‘珏’,二字同音,后来才改了这个‘冼’字。”
不知不觉,已经想得很远了,手中的鸡腿早已吃完却还浑然不觉。
“还有。”水彧又递给钟离冰一个鸡腿,钟离冰愣了愣,含含糊糊道了声“谢谢表哥”,便又接了过来。
“嗣音……”
“嗯?”钟离冰应了一声。但是她才发现,水彧似乎并不是在叫她,大约只是在自言自语。
大约是听钟离冰应了一声,水彧便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嗣音是你的字?”
“是。”钟离冰硬是咽下口中的东西,被呛得满眼是泪。
水彧忍俊不禁。他竟笑了!这好像是他们相遇以来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表情。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那首《子衿》?”
“是。我娘总喜欢唱这一首。”说罢,钟离冰又专心致志地吃起了手中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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