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曦问道:“火烧眉毛的事,已经解决了?”
“没有。”水杉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既然解决不了,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得了高人指点?”覃曦不解。
“我是得了高人指点,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高人的话,耐人寻味,我也是近来,才想明白。既然已入死局,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现在要做的,只是沉住气而已,我越是沉得住气,最后,争取到的利益就越大。”
“是……水家的利益?”
“是。”
宫里的宴会还未开始,恰也是一场饺子宴,这在宫里是难得一见的。
阿米拉初来乍到,一些夫人、小姐存心想给阿米拉难堪,甚至连晟王妃也跟着掺和,但阿米拉的从容淡定令她们碰了个软钉子。任谁也没想到这个在她们心中来自蛮夷之地,未经教化的所谓“王妃”,竟是上马能同夫君共赴战场,下马能在宫中礼数周全。如此这般,竟也有不少人生了羡慕和嫉妒,毕竟,便是亲王正妃,也难有像阿米拉这样,能同夫君并肩而立的。
祺王妃李氏倒是对阿米拉友善,因着是对祺王府的口碑早有耳闻,钟离冼和阿米拉便顺势与祺郡王夫妇多接触了些。四人年龄相仿,便多了些话。祺王妃给阿米拉说了许多诗书、绣样、吃食,两个年轻女子很容易便聊到一起。
祺郡王和钟离冼在前并肩走着。祺郡王道:“我见过令尊和令兄,对那年端阳大宴上令兄的风姿印象尤为深刻。那时候我才十四,想想真是对伊赛的骑射心向往之。方才相谈两句便觉得与你甚是投契,两位王妃倒也投缘,不知你可愿交我这个朋友?”
钟离冼笑道:“求之不得。”
祺郡王道:“其实我很佩服你。你莫嫌我说话直了。一方领主当真难有你这般决断。率部归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既要背子民骂名,又要遭同僚侧目,非常人能够承受得起。当然,天下是我父皇的天下,我自然希望父皇有更加广阔的领土。但我最佩服的是你那个说法,对于一个民族,真正的瑰宝是它的风俗礼乐。窃以为这个观点,颇有远见。我在你的年龄,却不及你的决断,自愧不如。”
钟离冼道:“祺王谬赞了。其实我总觉得一切决断还是始于利益,若不是看到了最大的利益,不会下这样的决定。”
祺郡王思索片刻,会心一笑:“那么如果我没料错,襄王是为伊赛一族争取最大的利益,而非是伊赛汗国了。”
钟离冼笑道:“现下已经没有什么伊赛汗国了,祺王慎言吧,既然交了我这个朋友,可莫要置我于险地了!”
“哈哈哈……”祺郡王笑了起来,“原是我失言了,向你赔罪。”
“对了。”钟离冼话锋一转,“你我的府邸虽不在一条街上,却是中间只隔了一条巷道,倒也算是有缘。”
祺郡王略想了想,恍然笑道:“果然如此,不想你初来乍到,倒是已成竹在胸。”
钟离冼道:“原没有特意留心,是冰姐姐说与我的,我的府邸背向祺王府,南北与李府、靳府相邻。”
“冰姐姐……可是令嫂?”祺郡王又回想片刻,“去年万寿节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当真是个奇女子。襄王府果然人才辈出。”
钟离冼谢过了祺郡王的赞誉,又道:“你我今日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择日我当去府上拜访。听说祺王对兵法颇有建树,可莫怪我顺你几本书走。”
祺郡王道:“当然可以!虽说千金难换我一本好书,但千本好书也抵不上一个挚友!我还有许多骑射之事要向你请教,祺王府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翻墙过来,也欢迎!但你也得做好我随时翻墙过去的准备啊!”
“这是自然!”钟离冼爽快地应下。
二人不久便勾肩搭背,爽朗地大笑起来。
“以后若无外人,你可唤我‘阿瑾’。”
“好!叫我‘阿冼’。”
在大部分人都对钟离冼侧目的时候,祺郡王却与他真诚相交,他心中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欣喜。虽然钟离冼知道祺郡王这般,或是真心相交,或是太会演戏了,但凭直觉,他认为是前者,也希望是前者。在许多年之后,钟离冼还不禁感慨,祺郡王这个朋友,非池中之物,值得相交。
宴会虽在齐云殿,却是比国宴随意得多了,赴宴的大都是皇室宗亲和近臣,便是席间交头接耳几句也没有什么。座次是礼部安排好的,钟离冼和祺郡王的席位离得较远,他们只好约定宴会散了之后再行叙话。
席间拓跋烨却开口问了:“瑾儿,方才朕见你与襄亲王相谈甚欢,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祺郡王起身道:“回父皇,儿臣与襄王一见如故,相约日后互相切磋,来日方长。儿臣还说要向他讨教骑射之事。”
钟离冼扫视其余皇子的眼神,便即明白他们各怀心事。祺郡王是蔚皇贵妃之子,出身高贵,德才兼备,是储位的有力竞争者。祺郡王真诚交友,之于同侪是范张鸡黍,之于臣下是礼贤下士。但他钟离冼此时要有所表示,便是给他和祺郡王都蒙上结党营私之嫌。想到此处,便将方要说的赞誉之词咽了下去,只道:“皇上,祺王过誉,‘请教’二字臣担当不起,若祺王有所需,臣理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拓跋烨点了点头,笑道:“这是好事啊,像你们的年龄,正应是广交朋友的年龄。”
钟离冼与祺郡王对视片刻,彼此便胜过有千言万语。看着面前这位名为在京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实为自己血脉相连的堂弟的人,钟离冼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到底是该相信祺郡王的人品德行,还是该相信所谓的血浓于水?但无论如何,在皇室宗亲当中能够收获这份友谊,都理应珍视。
待到酒酣之时,钟离冼向拓跋烨请旨,求封阿姐为郡主,拓跋烨爽快应下,才不过半个时辰,圣旨就倒了襄王府,封钟离凝为襄靖郡主。这个封号很是耐人寻味,有人认为可以这样解释:“襄”为“襄助”,“靖”为“靖边”,如此便是把边疆托付给了襄王府。
壬辰年的春节,襄王府荣极一时。
消息传到了水府的时候,钟离冰正赖在水影房里,美其名曰:“既然你嫌我日后想不起你,那我这几日就多陪陪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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