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申屠衍不是很确定,但是凭借小孩的态度,和他仅有的联想能力,只能想到这样一个答案,他的语气有些弱,“不是吗?”
“呸!”钟檐觉得他有些怪,却也说不出哪里怪,只觉得申屠衍真是出去溜达一圈胆肥了,敢这样和他说话,“我欠你钱,你还欠我钱呢!你吃我的,住我的,我还教你手艺,快,学费拿来!”
“这样啊……”申屠衍冷汗直流,他没想到自己失忆之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怎么会欠这个讨债鬼钱呢?“我欠你多少钱?”
他觉得对方实在是太凶了,说来也奇怪,在战场上的时候,刀光剑影过来,他都没有躲闪,可是偏偏看到了这个瘦弱青衫的伞匠,竟然有一种本能在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退让,明明无论体能还是身手,这个人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在想他究竟和自己有什么相干,是朋友?是兄弟?可是他的态度这么不友善;是敌人?是仇人?可是他也没有一斧子砍过来;该不会他真的是自己的债主,欠他很多钱?可是秦了了让他来找他,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多少钱?”钟檐面无表情,眼睛却睁大,一字一顿的说,他觉得申屠衍出去兜了一圈胆子肥了不少,都不像他了。
他只觉得申屠衍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是觉得这样的蹊跷,莫不是在做梦吧,要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哼!卖了你也还不起!”他终于冷哼一声。
这个时候,蒋明珠听到动静,也从里屋出来,笑盈盈问他,“相公,你在跟谁说话?有客人来吗?”
“没有。你听错了。”钟檐“膨”的一声将木门拉上,吓得原本站在门前的申屠衍赶紧后退了一步。
“那你关门做什么?”蒋明珠奇怪问道。
“没,天色不早了,我想着早点收铺子。”钟檐回答。
蒋明珠哦了一声,也没有深究,继续回阁楼去研究从王贵媳妇那里赢过来的首饰。冯小猫玩够了,想着阿爹该找他了,就屁颠屁颠的跑回了家。
暮色降临,雾气渐渐聚拢起来,金井坊里远远近近的灯火逐渐亮起来,视线被拉倒城外的岱山瞑天。
一道蓬门,隔着两个人,屋内的人专心致志于手下的活,屋外的人如同竹竿子一样杵在路中央,谁也不看谁,也一句话不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期间,钟檐没有抬过一次头,可是他却知道,申屠衍就站在那头门的背面,他的鼻子,眼睛,嘴巴,被夜色勾勒出来,在青冥天色的背景下渐渐生动了起来。
于是他趁着申屠衍发愣的时候偷偷瞄了申屠衍一眼,嗯,和记忆中分毫不差,这梦境,未免真实的可怕了。
他这样想着,日子一日一日这样过着,似乎每一天都是昨日的延续复,却又衍生出不同来,比如想起去年隆冬的时候,申屠衍大概已经预感到了他要离开,所以他才放任着自己跟秦了了成亲,那一日,鹅毛大雪,他几乎魔怔了一般下山去找他,在他走遍了大半个兖州城,终于找到他的时候,他却只递给他一直还温热的地瓜。
他说“等他有了第一个孩子他就回来。”后来因缘际会,他没有第一个孩子,可是他已经回来。
他去年出现在金井坊也是这个时候,到今天刚好一年,他回来,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值得庆幸的吗?
——即使在梦里。
刚才钟檐一直努力忽略,因为知道自己这辈子时运不济,大概是没有这么好的命,所以,大概是梦,可是他却忽然想要放弃了跟自己较真,伸出手,触摸那轮廓。
指尖微凉,他下意识的缩了缩,抬起头,门口哪里还有人影?
不知觉勾唇苦笑,“果然是梦啊。”
申屠衍看钟檐今天是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了,所以他一路溜达,不知觉走出了金井坊,两旁的楼中都闪着忽明忽暗的灯,他想了许久,一时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忽的,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裤腿,他低头,正是刚才骗他的小孩儿。
“喂,大块头,被人赶出来?”
申屠衍冷着脸,不搭理他。
“喂,要不你跟我回我家吧,明天还去钟师傅家蹲点,他总会见你的。”
申屠衍把头一抬,飞快的说了好。
冯小猫抓狂,怎么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说好的一个游侠的品质呢?
☆、第十支伞骨·承(下)
冯小猫伏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男人吃面。
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看得申屠衍十分不自在,“你……真的是来找钟师傅的吗?为什么他这么讨厌你?”
申屠衍抬起头,一愣,苦笑;“大概我真的欠他很多钱吧……可是我不记得了。”他那样难过,难过的不是因为原来他要找的那个人居然是债主,而是他根本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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