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刘家,从四岁开始身边就只有宫里来的教习嬷嬷,唯一可见的也只有刘公,可刘家女儿去了萧家之后,父母视她如己出,奶娘待她如己出,兄长叔伯自然不会亏待她,若非不是宠爱她,她怎能任性成那个样子,可是她自己呢,永远便只有天恩和妇德。
她自己从四岁长成进宫时候的样子,天知道她有多想父母兄弟,可是不能啊,她要是有了父母兄弟,萧家就要毁,所以她便只能压着自己,四岁之前她享了所有的天伦之乐,那点记忆供她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今日见着奶娘在她头脸上抡巴掌,蓦地就伤心极了,不平极了,作何她的命是这样。
躺着躺着便是眼睛都发红,没绷住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感觉自己眼角往下流的泪水被一手背给抹去,穆清知道那是皇上的手,他的手跟他人一样,奇大,即便他以为很轻的落在脸上,也要擦的人皮肤生疼了。
穆清细细想她活的这许多载时日里,除了父母兄弟,仿佛就是野夫待自己最好了,接下来便是这皇帝,皇帝疯疯癫癫喜怒无常,然仿佛她至于他是个极重要的样子,细细回忆起来,眼泪便越流越多,今日她又躺下了,也不知他是个什么着急的样子。嗨,皇帝就皇帝罢,也不知能守着皇帝过几年,眼下活一天算一天罢,她是个有点记忆就能走很长时间路的人。
察觉自己眼角都要给皇帝擦破皮,穆清便收住所有眼泪,脑里发昏也就闭眼睡去,也不管皇帝,他时常是个疯疯癫癫的样子,自己会恢复。
二日朝堂果然因为皇帝在后宫杀那许多人而一片喧哗,这次皇上一反之前由着朝臣们争吵的样子,有老臣站出来说这件事,皇帝面无表情开口,着人将这老臣拖下去打二十板板,还有几个想说的,听着殿外一声声的哀叫也住了嘴,横竖皇后没有娘家,兴许这次皇后叫皇上废了,他们哪一家的女儿还能上去呢。
皇帝是暴力谋权夺位,初初登基时候忌惮着自己是个暴戾的形象,遂对朝臣一向忍让由着他们说,偶尔不耐烦了才斥责几句,这回却是谁说打谁,上了折子说的,二日上朝拖出去打,有硬气的二十板子打不软和便五十板子,直打的一众朝臣不敢再在太傅家侄媳妇这件事上言语半个字。
皇后被打了五十板子,身边伺候的人早就被打死喂了狗,她自己挨了五十板子下身是个血肉模糊的样可终是留了条命在,严五儿着人将皇后送进延庆宫,又拨了好一批奴才进去伺候皇后,皇帝忙着倦勤殿那头,他忙着延庆宫这头,将皇后安顿好才稍稍放下心来。
皇上没将皇后打死,显见着是给她留了性命,既然皇上没让皇后死,那便要好生安顿。
严五儿曾经听过皇上说他与皇后的事儿,大约也知道点皇帝作何由着皇后在宫里胡闹,哎,他这个主子啊,一忽儿仿佛有情有义极了,一忽儿就是个恶鬼獠牙的样子,真是!
穆清歇息四五日头脑的昏沉好上许多,脸上的巴掌印子却是消散的慢,皇上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子就是个咬牙切齿,一手揩上来磨的人脸生疼,穆清避还避不开,遂每每看见皇帝时候她就蒙着头脸不愿意叫他看见,却是哪里能够拗过那样个性子的人,非要将她脸拨出来,然后重新将他自己气的直打跌。
这日,穆清顶着一脸的青青黄黄靠在榻上晒太阳,皇帝下了早朝也不知哪来的空儿也回倦勤殿凑在她旁边,“要是生气别看我的脸。”穆清抢先说。
“谁看你的脸,谁爱看似的!”皇帝边脱鞋边上榻,穆清说一句他顶一句。
“真是……”穆清气咻咻的睨皇帝一眼,见他头脸映在太阳底下是个英俊的样子,便就别过脸。
皇帝凑在穆清边上,总觉着这个女人这两天不再是个木头的样子,像是稍微有点软糯起来,心下奇怪,是不是挨了许多巴掌将人给打昏头了,要是万一哪天清醒过来可如何是好,你看看现在,他攥着她的手竟然都没有挣脱。
穆清忍着将自己手给抽回来的冲动,过了好半晌方说“缉熙,皇后还好么?”
皇帝僵住身子,乍然抬头,却是见穆清映了一脸的阳光。
第40章 委
“嗯,啊?”皇帝呆呆回几个无意义字眼,看身边的女人别着脸向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无意识竟然将人家手攥的恁紧。
“放开我的手!”穆清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自己的手被攥的疼死了要。
看穆清又是个没好气的样子,皇帝确认自己是听错了,她避他如蛇蝎,再见之后从未唤过他的名,怎么可能会主动开口,遂就乖乖将她的手放开。
皇帝是有名字的,只是从他有记忆以来唤他名字的就只有太后偶尔还能唤一句,等大了些太后不唤严五儿也不敢骂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唤过他的名,他都近乎要忘了他自己的名字了,然她进宫后却是时常恼恨的斥责他,喊他的名,她不在宫里以后,哪里还有人敢唤皇帝的名讳,连宝和都不唤,遂好长时间他都没有听过别人喊他的名字。
缉熙现在是皇帝,穆清鼓了好长时间勇气才喊了他的名字,她喊了之后皇帝却是个没反应的样子,于是便有些灰心,她以为她唤了他的名,便是将过去的岁月都承认了,承认了她还是静妃他是五皇子时候的事情,他却是个没反应,遂也就罢了,皇帝毕竟是皇帝了,他的名是天下人的忌讳,该是先帝同他母妃喊的,旁人哪里能喊,于是再开口“皇上,皇后的身体还好么?”
“唔,听严五儿说还有命在。”皇帝垂着眼睛说话。
“我看你后宫也有那许多人在,我不信里面没有机敏些的,皇后怎的任性成那样?”这着实是穆清最最好奇的,皇后那样个性子同四五年前没有任何变化,以那样个性子能在后宫存活这样长时间,简直是奇迹。
“嗯,我也不知道,大约是宫里女人都打不过她罢。”皇帝着实对后宫这些不耐烦知道,前两年天下百废待兴,事事都要他操心,更何况还有个下落未明的她,若不是朝臣一直念叨子嗣,他是连延庆宫都不去的,皇后既然是皇后,后宫一切该是她自己解决,他哪里能理会那些个。
“后宫同前朝联系那样紧密,照皇后的糊涂性子,招惹了谁人家娘家必然是要找你算账的,若不是你包着皇后,她那性子怎的一丁点都没有改变。”穆清转脸看皇帝一眼,她说这些已经是犯了天大的罪了,像是在对皇帝兴师问罪为何他将他的皇后没有看管好,看皇帝仿佛是个不在意的样子,便就硬着头皮打算今日将皇帝为何独独处理了皇后娘家的事弄个清楚。
“我是天下的皇帝,他们能奈我何。”皇帝语气淡漠的说话,凑在穆清边儿上仿佛是个着急的样子,又是个不想说的样子。
“太傅说,皇帝是天下最最身不由己的人。”这话本来是先帝说的,穆清恐她说了先帝之后皇帝生气,便改成太傅说的,跟着伺候先帝两年,她深知平衡朝堂势力是皇帝一生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事情。
“朝臣们因为皇后的事说两句我都没有理会。”皇帝说了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为什么。”穆清因为皇帝的话反倒好奇极了。
“她是我的皇后。”皇帝说。
如此穆清突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喉咙艰涩的吞咽困难,他说皇后是他的皇后,仿佛这是个不能改变由他认可的礼法一样,他为另一个女人这样说,穆清转瞬间心下有些戚然,他是皇帝,这一瞬守着你,下一瞬便守着别人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会还伤心什么。天下的男人都是这样,皇帝更须得后宫雨露均沾方才能行,你到底伤心些什么。穆清梗梗喉咙问了问自己也便就如常了。
“既然她是你的皇后,怎的你就独独让她没了依靠将萧家一门尽数充军流放,你可知没了娘家的皇后要多艰难才能在后宫站稳。”因为皇帝上一句话穆清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发糊,遂就不管不顾将心里话说出来,这样牵扯甚多的前朝事情由她一介妇人之口说出来当是不合适极了,可这会她管不了那许多,她将将决定丢下之前所有伺候着皇帝,结果下一瞬皇帝却那样说,她哪里能够清醒许多。
看看,人生总是这样,命运恁的喜欢造弄人,让人防不胜防。
“萧家该死和她做皇后又有什么干系!”皇帝突然烦躁起来,话里也带了暴戾之意,仿佛眼前若是萧家家主在他就能活活将人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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