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人。
一个身穿深灰衣袍年纪四十五六的男人。
是穆先生。
只见他趴在一堆老鸹的尸体中一动不动,他的双手与双腿好似被废了似的,耷拉在地动也不动,便是五指都没有动弹。
他唯一能动的,就还有脖子。
此时他正抬着脖子,昂头看着坐在地上的续断公子以及君倾,他想说话,奈何此时他的下巴却被拧脱了臼,只能发出一些呜呜的声音,以及流了满下巴的涎水。
续断公子在看到穆先生时,拿着灯台的手收紧得近乎要将那灯台捏碎。
续断公子看着同他一般狼狈的穆先生,竟是温和地问道:“穆先生,你从方才开始就已经在缕斋外了吧。”
续断公子温和地问完,竟还轻轻地笑了,笑得温和,亦笑得自嘲。
“哦?公子这是心中有答案了?公子既已知晓答案,那这条狗也不用留了,一条会咬主人的狗,留着,也无用。”君倾冷冷说着,人站在穆先生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只见他抬起右脚,毫不犹豫地踩上了穆先生的脸!
君倾踩着穆先生的侧脸,踩得用力,如踩着一只蝼蚁一般,只听他冷冷道:“来吧,吃了吧。”
君倾的话音才落,上空的老鸹便听话地俯冲下来,如方才裹着青烟一般,将被君倾踩在地上的穆先生包裹住!
穆先生瞳眸大睁,努力地挣动身子,却见君倾下脚更用力一分,竟是踩得他的脸骨碎裂!
就在这时,君倾又道:“脑袋先留着,吃身体,让他慢慢体会这其中滋味。”
“哑——”
穆先生的脸渐渐变得扭曲,扭曲得他的双目通红,几近爆裂,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断以结束这非人的折磨,可他脱臼的下巴让他根本连咬舌自尽都是奢望!
他只能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血肉被老鸹一点点啄食干净的极致折磨!
忽然有一只老鸹飞到君倾脚跟前,一把就啄下穆先生的一只眼睛!只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在他脸上,看起来可怖极了。
君倾在这时转过头来“看”向续断公子,依旧是冷冷道:“跟着你,要经过一番不知成功与否的苦难才能享得上富贵荣华,而面前又摆着一条无需拼尽所有就能坐享荣华的路,是你,你选哪条?”
“其实也不能怪你的狗,人心自来就是如此,要怪就怪你自己。”君倾的话有如一把尖刀,一点一点慢慢捅进续断公子的心,“身上流着帝王家的骨血又如何?废人就是废人,你斗不过姬灏川,更斗不过我,我若是你,要么速速了结自己这条命,要么自己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躲着,以免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
君倾说这话时,又一只老鸹啄下了穆先生的另一只眼睛,吞进了肚腹里。
青茵和柯甲正咬牙撑起自己的身子,欲去到续断公子身边。
君倾收回了踩在穆先生脸上的脚,走过续断公子身侧,走到续断公子身后的那张厚重的木制轮椅旁,将手又搭在了椅背上,紧着掌心朝下使力,只听“咔咔咔”的声音响起。
“咔咔……砰!”只见那张厚重的木制轮椅在君倾的手下,竟是断裂成了两半!再用不得!
“喵——”那只总是跟在君倾身旁的小黑猫这时从屋子里跑出来,跑到君倾身边。
君倾抬脚跨进了堂屋,小黑猫跟着他跑进去。
很快他又从屋里出来,他走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只罐子。
一只装满了油的罐子。
还有一把火折子。
只见他将油泼在了那被他毁掉的轮椅上与院中的老鸹尸体上,而后吹燃手中的火折子,扔了上去。
火光乍然而起,燃在续断公子周身。
君倾根本就不理会这火是否会将续断公子一并烧了,他只是站到了庭院中,昂头看着顶上的老鸹,沉声道:“回去吧,回吧……”
下一刻,那本是倾压在缕斋上空的老鸹即刻散去。
火苗舔着君倾的衣角鞋面,他并未在缕斋久留,他在离开缕斋前淡漠道:“念在你的香粉帮过朱砂的份上,我放过你一命,不会有下次。”
院子里火苗烈烈,院门处再不见君倾的身影。
青茵看着仍坐在地上的续断公子,轻轻唤他一声:“公子……”
续断公子却是笑了,虽是在笑,然他的笑声里却只有自嘲与伤悲。
离开了缕斋的君倾,嘴角正有血水在慢慢流出,很快就被他抬手用衣袖拭掉。
他走往的方向,并不是回相府的方向。
此时的棠园外,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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