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应下了,去准备火锅。见众人退下,褚云驰放下酒杯,径直走了出去。庄尧本就是陪客的东主,此刻只叫宾客尽兴就是,也不出去凑热闹。
山谷里不如外头寒冷,方才喝了几杯酒,也暖和过来不少,刚一出亭子,却也叫寒气打了个哆嗦。一股子冰雪味道扑面而来,细细闻,却仍有一缕暗香,天上几颗朦胧星子,若不闪烁,还以为是扑簌下来的飞雪。
褚氏后园,夜里也是灯火通明,而此地只有香气,看不清花姿的情形,倒有些新鲜。因为看不清,这气味反而愈浓烈,引着褚云驰往前走。幸而有雪光映衬,不至撞到树上去。
看不见何处是花,便处处是花。褚云驰轻轻吸了一口,只觉得心脾都舒坦了,连方才饮的酒都醇厚起来,只觉得有些醺然。
“不意竟有此物。”
这气味重重叠叠地袭来,才觉得这一日的惆怅终是踏实了下来。连同儿时那些旧梦,有关母亲的回忆,都随之沉淀下来。也不知站了多久,忽地听到有人唤他:“来喝酒。”
回首一望,茅庐草亭,低矮人家,几处孤薄灯火,又有庄尧探身出来,道:“叫你也听不见?”
随即丢了个酒杯过来。
褚云驰接住,杯子竟有些温热,再试一试温度,原来是自己手冷的缘故。低头一笑,随她进去了。
原来,铜锅已经架起来了。药农这里的酱料不多,侍女却是手巧,硬是调出了不错的滋味,等肉和菜香味四溢之时,褚云驰想起来,自己今儿个没吃晚饭。庄尧倒是吃饱了来了,只是跑了一路,也是有些饿了。
仍不与褚云驰对饮,自己喝自己的,吃自己的。
褚云驰与她隔着个铜锅,蒸汽氤氲间,就听见褚云驰嘶了一声。庄尧偏头看了一眼,原来这位不近庖厨的君子叫铜锅给烫着了,便忍不住大笑起来。不等她说,早有侍女过去帮褚云驰摆弄这锅子了。
她这一笑,褚云驰半分惆怅心情也没了,哼了一声道:“我自七岁不与女子同席,今却有幸,领略淑女如此。”
得了,吃饱了这位的画风就回来了,开启嘲讽模式。庄尧本就不是淑女,笑着还嘴道:“你既然从前未领略过,怎知道淑女不是个个如我一般?”
见她一副坦荡的无赖姿态,褚云驰也没心思跟她打机锋了,只慢慢地倒酒饮了。酒不是什么好酒,还有些药气,褚云驰皱了皱眉,放下了酒杯。
他手指颀长白皙,骨节分明,握着粗陶杯子,竟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来。只可惜看他这张脸,便叫人心里远不了凡尘出不了世。
褚云驰见她看自己,以为自己吃东西沾上什么了,下意识摸了摸嘴角。
这个动作大抵是取悦了庄尧,庄尧笑道:“褚令今日不大一样。”
褚云驰挑眉:“一样不一样的,倒似你知道我一般。”
庄尧抬起腕子,拿着筷子比划,又笑着重复一遍:“你今日不大一样。”
说着,手腕上的绑绳蹭掉了'2',袖子松松地落下来,露出她一段皓白的腕子,并无半点饰物,却有一枚胭脂色的小痣。
庄尧却不理那绑绳,接着道:“往日里,总是胸有成竹,叫人不意你竟也有如此一面来。”
褚云驰一怔,也知自己失态,竟连这个女大王都看出来了。既然人家看出来了,褚云驰倒也不扭捏,摇头笑了笑。
却听庄尧轻声咋舌:“啧。”
作者有话要说: '1'桃符:古时以桃木做板,或写或刻字,张贴在门首,以压邪祟,后来发展为春联。春联出现的比较晚了,跟全篇背景不是很对得上,所以还是用了桃符。
'2'骑装衣袖多是窄袖,有的还会用布条之类的把袖口裹紧,方便行动。差不多就是运动服。
☆、再无狮虎山
咋舌不算雅事,尤其女子,发出这种声音,便容易叫人觉得低俗不堪。
偏偏眼前这人,一双微挑的杏眼,眼尾的胭脂已经有些晕开,与颊上红晕相映衬,倒有些妖娆意味,轻啧一声,似嗔不嗔,眼光流转,语出惊人:“生的好看真是占便宜,想刻薄你两句,都不好出口了。”
褚云驰愣了半晌,心里慢半拍地想,她这是调戏我?又看她脸上红晕,伸手去掂了掂酒壶,果然,他出去那一阵,这位女大王把酒喝得没剩多少,且这酒泡了不少利于发散的药材,酒劲儿来得迅猛,很是容易醉人。他便也不与庄尧计较了,低声道:“你醉了。”
谁料庄尧听到这一句,却猛地坐直身子,扬眉道:“谁?我又没喝几杯。”
这一下子起得太猛,头真有些晕了,庄尧不得不扶住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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