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还想推辞,却见皇上皇后、苗昭容、下首连婕妤瑜柔,朱美人并新封的俞美人都已落座,只有皇上旁边还空着。且皇上唇角含笑看着她,百般无法,只得远远得挨着皇上落了座,只管抱着手炉不说话,心里忐忑不安。
皇上侧头瞅一眼滔滔,见她微微偏着头,莲青色衣衫衬得她凝脂似得小脸像一朵芙蓉花一般,一缕青丝蜿蜒而下,自然蓬在腮边,小巧的耳珠上一根长长流苏耳坠前后摇晃,引得人根本转不开眼。
一时杜鹃将准备好的堆纱绢花拿上来,皇上才觉失态,轻轻咳一下收回目光,将绢花接在手里。
不多时教坊所来了两个掌乐,后面跟着几个小黄门,抬着一个红木架子并一个红木箱子,想来是放着各式乐器,预备着等下用。
“掌乐只管击令鼓,待会儿鼓停了花在谁手里,谁要么讲笑话,要么吹首曲子,左右不拘什么应景即可。”看着妥当了,皇后对掌乐说道,说罢向皇上请示道,“官家意下如何?”
掌乐见皇上一点头,忙将鼓槌放在花边小令鼓上准备着。她们素日皆是惯常在宴会上助兴的,故而很是熟悉这套流程。
鼓声一响,皇上不紧不慢将花传给下首皇后,皇后一笑,转手递给苗昭容。那鼓声忽而如骏马疾驰,一声紧似一声,忽如迸豆一般,悠悠闲闲。
诸人热热闹闹传着,生怕那花落在自己手里,正听得入神,鼓声一顿,花正好又传回皇上手里。
地上伺候的杜鹃见状,紧着斟了一冻石杯合欢花浸的黄酒来,递到皇上手里。诸人都笑道,“官家洪福齐天,自然是头彩。”
皇上仰头将酒饮尽,指着掌乐们笑道,“就你们伶俐会弄鬼。”
他略低头一沉吟,又抬头环视一圈,唇角含笑道,“朕有了一首诗,虽粗,但胜在应景。”说罢吟道,“殿外北风紧,帘内暗香来。朝野皆无事,姻娇黛眉开。”似笑非笑向滔滔那边侧头一瞅,眼角堆满柔情如丝的笑意。
滔滔听他念到最后一句,已是坐立不安,待皇上这一看,立时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告病躲开。皇后见状,与苗昭容相视一笑,各自用绢子遮了嘴不语。
这一次却是到了皇后手里,皇后饮罢,笑道,“妾身无所长,写几个字,取个好意思吧。”
“合宫谁不知道,咱们娘娘的飞白书出神入化呀。”连婕妤轻轻一拍手笑道,头上的累丝银牡丹花步摇随着晃来晃去。
金樱忙准备好笔墨,皇后略一思索,凝神落笔。须臾杜鹃并金樱将宣纸平铺竖起,清丽婉约四个飞白体行书,“国泰民安”。
“很好”,皇上今晚心情甚好,隔了几步便冲皇后伸出手去,拽着她落座。
再传时,花却落在了滔滔手里。诸人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皇上饶有兴趣盯着她,看她此番有些什么新鲜。皇后和苗昭容微微一抿嘴,不约而同向身后取了茶来喝。
那连婕妤和朱美人、俞美人都好奇地上下打量,都想看看这小小郡主到底是有什么本领,能让皇上对她青眼有加。
滔滔莹白小手捏着嫣红绢花,微蹙娥眉想了想道,“我用短笛吹一套曲子吧。”因未带自己的“沉鱼”,她便凑活用掌乐带的笛子,细细吹着一套《梅花落》。
她方才挨着炭盆,烤的通身暖洋洋,面颊染上几丝绯红,一对瞳仁乌黑发亮,蒙着一层水汽,因解了大氅,只穿着夹袄,腰身一束,越显得不盈一握,亭亭玉立,真如旁边鹅卵石上的凌波仙子一般。
她檀口微张,芊芊玉指似水葱一般,按住笛身孔洞,不时或翘起或落下,普通一管笛子在她唇下指尖仿佛活过来一般,发出空灵悠远的声音,婉转动听。时而清新如一泓清泉,时而缥缈似几瓣落花。
一时笛音已住,皇上还只是不错眼珠儿看着她。
苗昭容最是伶俐,见状咳嗽两声,起身告罪,“官家,妾恐是过了炭气,这会子倒有些喘嗽,恕妾不能陪着了。”
瑜柔将手炉一放,微微一笑,跟着立起来,躬身行过礼,道,“女儿扶姐姐回宫。”
皇上这才回过神来,摆摆手,道,“夜深了,咱们且都散了吧。”
滔滔抬眼见皇上唇角带笑,眉目含情看着自己,早心跳得如擂鼓一般,也不等别人说话,胡乱披了大氅,告过罪,紧着随苗昭容一起出了正殿。
她径直回到偏殿,将大氅一扔,立时吩咐侍墨关门,将帘子纱帐统统放下来,心神不宁在贵妃榻上坐着。
院内一阵杂乱脚步声,想来是各宫娘子都陆陆续续告退,滔滔心越发悬起来,担忧地瞅着门口。
关上门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天子,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若他有心来,这小小一道门又岂能挡住他。
她尚未想完,便听见侍墨诧异的请安声,“官家万福”。
心一跳,她眼看着皇上的明黄大氅,墨色皂靴已是自顾进了侧室,许久方强撑着起身行礼。
虽是夜深,但皇上精神极佳,回手将大氅解开递到侍墨手中,撩起袍摆向贵妃榻上坐了,微笑着命滔滔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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