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李沨去赎当,正好见正月拿谢芷的簪子去当钱,又听正月在询问当铺朝奉,那对银筷子还在不在。大概谢芷很舍不得那对银筷子,以至念念不忘。
待正月离去,李沨问朝奉那对银筷子可否由他赎出,只是一时的念头,一句话而已,谁想,那对筷子竟真的到他手上。
这是件蠢事,李沨即不能拿这对银筷子出来使用,也不能还给谢芷,最终压在箱底。
他为那人赎当,情理之中,而为谢芷赎当,则是莫名其妙。
心里胡乱想着这些事情,反倒没去想,李兴和李德儿此时在哪里?
李沨离开县学时,支走李兴和李德儿,他有个地方必须去一趟,去见一个人,只是他没想到会遇袭。
“唔。”谢芷的头在被上蹭了又蹭,渐渐醒来,李沨朝他投去淡漠目光,谢芷却仿佛遭雷击一般,身子弹起,扑向李沨,摇着李沨的胳膊,失声喊叫:“子川!你什么时候醒的,太好了!”又是用力一揽,将李沨紧紧抱住。李沨不耐烦,本要挣开,却见谢芷眼角居然挂着泪花,李沨任由他热情送抱,平静问:“你救了我?”谢芷显然没在亭,此时已放开对李沨的束缚,将李沨上下打量,自顾问着:“伤口疼不疼?大夫缝了好多针。”李沨耐心回:“不疼。”谢芷这才安静下来,坐在床旁问:“你知道是谁要伤害你吗?”李沨没有回答,反倒凝视着谢芷,低声问:“你背我出巷?”谢芷点头,“嗯嗯,你流了好多血,我吓死啦,就连我的外衣也染到,怎么洗都洗不掉。”谢芷低头搓手,“我背不动你,勉强背到巷口,是别人背你到医馆。”
竟真是你救了我。
李沨愕然,但他并未流于言表,而是默然,目光勾勾盯着谢芷瘦消的身体。谢芷被看得不好意思,挠挠头说:“你刚醒来,我去叫大夫。”溜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订)日暖蓝田玉生烟第八章(上)
丁靖出现在医馆时,李沨正在喝药,谢芷像个书童般侍立在一旁,丁靖没理会谢芷,快步上前说道:“昨夜为何径自离开?”他第一句话,竟不是问:“到底是何人伤你。”多奇怪。其实不奇怪,在丁靖看来,李沨的一些危险遭遇,都是自寻的。譬如,当初文佩要跟他们到溪山书院就读,李沨就该退出,躲避;抵达书院后,发现斋房暂时得两人住一间,文佩提出要和李沨一起住,李沨更应该拒绝。这人对自己的事,也总是冷眼旁观,该说他是狂傲自信呢,还是太过麻木?
对于丁靖的质问,李沨咕噜喝药,头也没抬。谢芷搬来张椅子给丁靖,丁靖坐下,拱手:“谢芷,都是你在照顾他吧,我来守会,你去休息吧。”这是支走谢芷的客套话,谢芷听不出来,回道:“我不累。”
李沨将空碗递给谢芷,难得致谢:“有劳。”他说出这二字,可真是把丁靖唬得目瞪口呆。和李沨结识有六七年之久,何曾听过他跟人表示过谢意,这二字更是第一次听到。
然而,谢芷也只是嘴角微扬,丝毫不吃惊,显然,李沨这二字“有劳”应该对谢芷不只说过一次。
谢芷外出,丁靖乘这个时机,起身侧身向李沨,急切道:“先被下毒,后遭人刀砍,再下一回该是什么?子川回去苏州,何故一定要待在杭州?”
为何要以身试险?
李沨皱眉,丁靖是他的朋友,即使不是知心朋友,但这人绝非外人,可是自己并不想告诉他,他来杭州的目的。
他确实不是为了求学而来杭州,拜在溪山山长门下。
“并非文家所派的人,也非李家所为,亦不是林家之人,和积怨无关。”
一字字说出,李沨不得不说。
丁靖落座,摇头喃语:“你到底有多招人憎恨?”
不对,自从李沨来到李家,对他恨之入骨的人就不少,不说主母文氏,就是李家那些亲戚,也总想将李沨逐出家门,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何况他的异母妹妹又嫁了个“好郎君”——林郎,终日在盘算李家的田宅,这样算起来,仇人没有二十位位,也有十八九。
贪婪与嫉恨真能将人化为鬼。
想想,若是自己处在李沨这样的处境上,只怕得被逼得发疯发狂。丁靖这样想着,对上李沨那张时常冰冷的脸,叹息道:“那回头我把李兴,李德儿放出,真不管他们的事。”
丁靖之所以没立即来医馆探看李沨,在于他听说李沨受伤,而他的书童不见,先带人去逮书童。
“我差遣他们去四方书轩购书,因此不在身边。”
李沨实在觉得丁靖对这俩书童成见太深,他们虽然是李家安插在他身边的人,但是说这两人有胆子袭击他,那是笑话。
“和他们也没有关系,那到底是谁?”
丁靖深信李沨一定知道是被谁袭击,受人暗慕,或许无知无觉,可遭人憎恨,必有缘故。
对于丁靖的质问,李沨难以做到不理会,丁靖是个极具耐心的人,不会善罢甘休。
“我来杭州,是为见一位故人。”
李沨低头若有所思,他的声音不似往常般冷漠,而是带着忧伤。
孟然站在残败的石桥前若有所思,桥下死水污浊,臭气扑鼻,小青欲举袖捂鼻,又见孟然不为所动,只得放下,主人家都不嫌臭,身为下人不好作态。
“公子,这里能有什么稀奇东西?”
把臭水渠两岸的破旧民居扫过,身侧不时有酒鬼走卒虔婆擦肩,更有不少站在户外浓抹艳妆的女子,这儿,怎么看都不是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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