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如何?”谭允贤歪着脑袋,一脸得意地笑问道。
朱祁镇颌首道了声“好极了!”言毕,又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转脸问道“这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你采集的去年雨水?”
“啪啪”两声儿脆响,谭允贤拍手笑道:“你猜对了!这炮制桂花蜜茶的水就是去年初春时,我捐下的两坛子雨水和早晨的花露!”
“这般下功夫为何呢?”歪过头,朱祁镇笑着看向她问道。
谭允贤懊恼地“嗨呀”了一声儿,别扭地背对着他,头垂得低低地,噘着嘴娇嗔;“你说呢!讨厌,明明知道还问!”
见此,闻此,朱祁镇朗声大笑了起来,来到她面前蹲下身握着她的手,仰脸凝视着谭允贤,话语里满是挑逗笑:“我知道什么?”
话落,谭允贤似是被他逗得火起,“嚯”地从长凳上站起身,赌气往一侧的暖阁走去。身后传来朱祁镇的笑语:“你去哪里?”
谭允贤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给你收拾房子住!”虽看不到她的表情,朱祁镇却依然猜得出,此刻她别扭的小样子,想着不禁呵呵一笑。
他来了,终于来找我了。可是…他这次来,就不走了吧?要是不走,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有他在,我就不用担心每次进城买药,没有人帮忙抬东西了。呵呵…
她暗暗地在心里发誓,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做他的女人,一早就嫁给他,再也不让他苦等这么多年了。
西厢房里,谭允贤一面为朱祁镇收拾床铺,摆置生活用品,一面想着他的到来于自己心里的愉悦,脑海里勾画着他们长相厮守的蓝图。
忽的,她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都被圈进他温暖的怀抱。知道是他,是以没有大惊小怪地喊出声,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抱着。近在咫尺,他热辣辣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灼得谭允贤面颊潮红。朱祁镇趁机在她转脸之际,在她一侧的脸颊上落下了个甜蜜的吻。嘴唇在她侧脸游移着,挪到了谭允贤的耳畔,幽幽地问道:“你喜欢我来找你吗?”
谭允贤抿唇一笑,娇羞地诺出“喜欢”,简单的两个字,却犹如千金重物一般砸在了朱祁镇的心里,激起他宽广的心海浪花四溅。
直到如今,他才确定,谭允贤爱的人是他。这是个好消息!他的唇,依旧在谭允贤的耳畔留恋,神情暧昧,话也说的更魅惑了,伴着他好听的嗓音:“喜欢,真的是喜欢吗?那,为何不让你父亲给我带封信呢?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你的信,等你说想见我…”
说着,他将谭允贤的身子扳转了过来,与他面对面。双手扶着她的肩头,朱祁镇眷眷地睨着她道:“你走后,我去你家,想向你父亲打听你的消息。还跟他嘱咐说,我会永远等着你。他曾赞朕心怀天下。朕说,在很早以前,朕心里就只有允贤一个人了!”
谭允贤飞瞄了他一眼,见他正眼眸一眨不眨地凝神看着她。深黑犹如点墨般的眸子里,流溢着涓涓柔情。好看的嘴角微微扬起,唇上漂亮的的八字须,更增添了他犹如神袛般的风神俊气。
她桃腮微红,垂下潋滟的眸子,低低地说道:“信,我是想写给你的。因为,我担心会影响到你,害的你无心朝政,被言官弹劾,失去人心。如此,只会给你带来麻烦。是以,就…”
听得出,这是谭允贤的真心话!朱祁镇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她真的很想给朱祁镇捎信,告诉他,这三年来她一直在思念着他,也一直在这里等他。她想告诉朱祁镇,除了他,她谭允贤谁都不会嫁。
至今,她还记得天顺元年的一天,父亲来西塘看望她的旧事。
那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一向严肃庄重的宣武将军—她的父亲谭刚坐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眼里竟已有了苍老的痕迹。
一时之间,谭刚不知该如何开口。踌躇良久才轻声道:“陛下嘱我转告你,若有一天你想见他,就叫人送一封信去。陛下还说,他会永远等你。贤儿,不知你听说没有,陛下复位时下诏,恢复了我们家的本姓——谭氏!说,既然大仇得报,洗雪沉冤了就不该再姓杭了。”
恢复谭姓?他一复位就…她感慨,祁镇和她依然这样的心意相通。父亲说,他会永远等着我,等着我从“杭皇后”的阴影里走出来,更好地去面对真正属于我的身份—谭允贤,属于自己的生活…
谭允贤想,他们终究还是相爱的,她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念他,不管是曾被朱祁钰禁锢在紫禁城,还是,在如今的西塘,开医馆治病救人,她都无法遗忘埋藏在他们心底的情深意重。
元宝,夫君…
闲暇之时,谭允贤经常会拿着小棍儿,像个孩子似得蹲地上划拉着这四个字,看着它们,她情不自禁扬起嘴角,心里荡漾着思念。
“贤儿…”正悠然神思,忽听得耳边传来父亲的呼唤,她连忙敛起浮在嘴角的笑意,看向父亲,答应了声儿“嗯”
谭刚深深地叹了口气,紧蹙着浓黑的短眉,一脸嗔怪地看着谭允贤道:“你啊,也太…你走得这两年竟与京城家里似是断绝了往来。若非你行医救人,名声在外,爹上哪里去找到你?陛下也是少有的痴情人,竟两年的春节,都坐在咱们家后门的台阶上处独自饮酒,舞剑。”
“起初,为父不知何故,劝陛下早日回宫,以免冻坏了身子。陛下却将正统十三年除夕那晚,你在后门陪他过年,一起舞梅,看烟花的旧事告诉了我。他说,他在等你,等你从后门出来与他一起舞梅…”
听着父亲的这席话,谭允贤的双眸已罩上了氤氲,泪水在眸瞳里打着转儿,终是忍不住滑落了下来。那年的除夕夜,是他们永恒的记忆。她曾答应过朱祁镇,每年春节都陪着他过。她还记得,景泰八年的除夕,在乾清宫门前与他的话别。一阵儿刺骨的北风虐过,看着朱祁镇转身渐渐走远,消失在风雪中。泪水灼伤了双眼,疼的却是心。
彼时,她真的很想留住他,想扑进他怀里,但没有资格。
这两年,她已从寒冬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只是,她虽无牵绊了,但朱祁镇呢?他还有钱皇后,有见深和背后的大明江山,她只能暂时将与他的儿女情藏在心里,就像过去一样爱而不言,默默等待。
“贤儿,你还年轻,总不能这样一个人…近些日子上门来找为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一个个地都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可是,为父不想随意将你嫁人,就没有答应他们。这次来,也是为了探明你的心意。”谭刚这话,竟说的小心翼翼,再也不复往日严父的做派,说一不二。
“我在等一个人,除了他,我宁可终身不嫁!”谭允贤倔强地说道。
“他是…”谭刚蹙眉,冥思苦想着。其实,他也隐约地猜到了这个“他”是谁,却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惶恐,不敢多思。
“父亲”谭允贤似是看出了父亲心里的疑惑,轻轻唤了声儿。秀丽的脸庞浮现出了一抹苦笑,不答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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