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在糖国这边还算好,病毒的数量已经算是极少了。在西方国家,尤其是病毒的起源地杜松子国,升腾的烟雾最后竟是形成了浓黑如墨的阴云,遮天蔽日,宛如万马在头顶奔腾而过,又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当头压下来,无数人以为是世界末日,跪地痛哭祈祷。那副场景兰宁画没有亲见,但从网上流传的一些照片中,也能感受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
次声波的波长很长,所以传播距离就很长,也不容易衰减。容远在研究所临时组装起来的大型次声波发生器其实只开启了十五秒,但产生的次声波绕着地球整整转了五圈,时间长达六天多。因此一些开始不相信或者没有得到通知的人随后都陆续走出家门,有的人甚至把所有的家具都摊到室外,还有人从新闻中看到说这次驱逐病毒的时间有整整一百六十多个小时,于是这段时间他们除了吃喝拉撒以外,甚至连睡觉都没有回到屋子里去。
伴随着这场奇妙的景观,更让所有人激动的是,在这六天之中除了第一天还偶然发现感染者以外,之后的五天没有一个人被感染!就连之前很多奄奄一息的患者病情也没有再恶化,六天过后再进行检查,发现他们虽然身体机能有很大的衰退,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甚至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能恢复。之前那死神镰刀恐怖的收割速度也戛然而止,只有很少的人因为正常的老、病、伤而去世,平均每天的死亡人数甚至比这次灾难爆发之前的正常日子还要少。
六天过去,次声波越来越微弱,从地面、生物体和空气中出现的白烟也越来越少,但还是有很多人,就像兰宁画一样如痴如醉地看着天空,体验着这种宛如死而复生的巨大喜悦。
……
容远屈膝侧坐在飘窗的窗台边,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半垂着眼,神色平和中带着几分温柔。他的这个飘窗原本设计成一个简易的书房,但现在,那些书全都不见了,除了周圆淘来的一些小摆件还放在上面以外,其余的空间全都摆满了花盆,一团团一簇簇,怒放的花朵姹紫嫣红,为这个整体风格机械冰冷的房间添上了极为亮丽的色彩。
在他目光的落点,一小盆勿忘我摆在花盆正中间,刚刚绽开的一朵小花微微颤抖着,淡蓝色的花瓣犹如展开翅膀停驻的蝴蝶。
把那花盆中的某一角放大数万倍,可以看到在瓷盆边缘大大小小的孔洞中,许多微米人进进出出,欢天喜地的把收集起来的花粉储存在新建起来的仓库中,到处都洋溢着一种丰收的喜悦。已经老迈的牙刀笑眯眯地坐在一朵鲜嫩的花瓣上,他身边围着十几个小微米人,正分食着一颗花粉,同时兴致勃勃地听他讲曾经遇到飞之一族的往事。
隔着他们两盆花的距离,一片月季花的叶子上,微米人的采集队正在忙碌着,忽然大地颤动,一只宛如小山的青色虫子慢悠悠地探出脑袋,微米人在它面前连一只脚爪的大小都比不上。它晃了晃肥嘟嘟的脑袋,蠕动着爬向微米人的方向。采集队虽然体型小,但速度极快,它们娴熟地跳起来,一阵风似的从青虫身边跑过去,甚至有两个特意跳到它的头上飞奔而过。青虫什么也没有察觉,继续向前,待最后一个微米人从它身上跑过以后,青虫的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悬空,略顿了顿,便以极快的速度乘风驾云,奔向广阔的大地。
青虫:……what the hell
用牙签挑飞了那只虫子,容远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耳朵微微一动,目光转向身后。
门被推开,艾米瑞达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一探头就迎上容远的目光。她吐吐舌头,笑了一下,转身关上门,同时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全世界的人都想见你,你却在这里看花。”她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容远身边,弯下腰看了看他,好奇地问:“有什么好事吗?”这几年,他满眼都是笑意的时候可不多见。
“想起一个老朋友。”容远说。
艾米瑞达以为他说的是金阳,脸上也露出几分想念,然后她学着容远的模样坐在窗台边上,眨巴着眼睛问道:“容远,之前那个,真的是病毒吗?”
“外面怎么说?”容远不答反问。
“众说纷纭。”艾米瑞达的成语用得很好,口音也跟纯粹的糖果人没有差别了。她说:“现在最主流的观点是——这都是环境恶化的后果,人类为了保护自己,一定要保护环境、保护地球之类的。还有好多人都看到那仪器了,但好像没几个人愿意相信你用次声波就真的把病毒驱逐了,那些人更愿意相信你用了什么神秘的武器。不过普通民众都快要把你当成新世纪的神了……嗯,以上都是诺亚说的。”
她自己这两天其实一直忙着研究那种病毒,并没有时间关注外界的舆论。艾米瑞达看了眼容远的脸色,然后说:“不过我觉得,那好像是一种生物,对不对?”
容远笑而不语。他就知道,地球上的人类或许因为固有的世界观认知而很难打破思维惯性,但来自外星球、见识过各种外星生命的艾米瑞达一定能比任何人都更早地看到真相。
艾米瑞达也笑了,她从容远的神色中已经得到了答案,剩下的,她有大量的时间去研究。不过艾米瑞达还有一件担心的事:“次声波会绕过大型障碍物,所以那种生物在地球上并没有完全灭绝吧?别的不说,就在实验室里我还采集到了样本。不过它们的杀伤力比起之前好像降低了许多。”
“嗯,我知道。”这都是预料之中的,容远早有对策,“所以十天以后一种便携式次声波发生器会在市面上推出,同时公开专利。今后如果有人再出现类似症状,依靠自己也能解决问题,就像每年春夏之交的普通感冒一样。”
真正可怕的并不是百色蛉的吞噬力,它们一次只能吞一个细胞,比起来老虎狮子甚至雾霾的杀伤力也比它们大多了。可怕的是,之前人类“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宰割这个事实。但只要有了对策,百色蛉也只不过就是一种偶然给人造成烦恼的某种微生物罢了,不聚集到一定的数量,人类甚至无法察觉它们的存在。
所以如果那些幸存下来的百色蛉足够聪明,或者只要它们能从惨痛的过去中吸取教训,就该知道以后必须限制种族繁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有节制地进食,如此才能和地球上的生物共存。一时不明白也没关系,地球上的人们会一次一次地“教导”它们,直到它们学会为止。
艾米瑞达情绪复杂轻轻喟叹一声,说:“容远,我是不是很笨?”
“嗯?”
“我一直都想不通,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换了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解决的办法。”艾米瑞达沮丧地说。她其实对自己的智慧很有自信,但这种自信,这一次却几乎被容远打击地消失了,她低声道:“我觉得……我特别没用。”
“在【方舟】计划上,你不是帮了我很多吗?”容远摸摸她的头,说道:“其实在这个项目上,我也花了很长的时间,只是你们都没有看到而已。”
“很长……时间?”艾米瑞达不解,她觉得容远和自己大概在“很长”这个概念上有不同的定义。
“是啊,足足有一两年的时间。”容远没有详细解释,只是目光又看向了勿忘我的花盆。
找到方向以后,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对微米人和人类的伤害,他花了远远超出预想的时间。虽然在人类世界中不过是三四个小时,在微观世界中却已经过去了近两年。变小以后他身体消耗的能量降低了,但因为时间很长,活动量更大,积累起来也非常可观,不得不中途两次停止研究离开长光部落,就为了变回原样吃饭喝水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如此才支撑到研究结束。
研究完成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回到研究所制造能影响全球的次声波发生器,只是在离开的时候让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的微米人搬迁到那盆勿忘我上,然后把这盆花顺手带回了研究所。之后他争分夺秒地忙着驱逐病毒挽救每秒钟都在大量出现的死亡,等他歇口气想起来的时候,发现微米人部落比起之前扩大了两三倍,而那个总是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牙刀已经老了。
微米人的寿命其实不短,但六天过去,在为微米人的世界里就已经是六七十年,跟牙刀同一辈的微米人几乎已经全都去世了,牙刀也已经步入了生命的尾声,在部落里,他已经变成多走两步都有人大呼小叫急忙制止的高寿老人了。
容远尽量给他们提供了更好的生活,却一次也没有再变小回去过。倒是豌豆,常常抽时间回到部落看看。长光部落发现了这片“乐土”以后,倒也不藏私,很快把消息传达给在糖国这边认识的新朋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传讯的,每天容远都会发现有新的部落搬迁到他的花盆里。为此,他正打算扩建一个大的花棚。
旁边艾米瑞达看不到微米人,这个“一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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