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爱车呢?”
“掉了。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的祸没有单行的。”
朱开四等手稍为暖和一点,到桌上提了啤酒过来,递给李计然一罐,自己也打开一罐喝了一口,从口袋里掏出打包的包子问李计然:“吃吗?”
“什么东西?”
“圣诞礼物。”朱开四说着拿出一个冰冷油腻的包子,一个人嚼着。
他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将剩下的包子都扔进了垃圾堆,给李计然讲起了在四中的事。他声音凄凉地说:“其实我和她的事情总结起来就是:她用手把我招过去,然后一巴掌扇开;再招过来,一巴掌扇开;再招过来一巴掌扇开……”他做着招手和扇巴掌的动作说:“最后她见我还在远远地观望,就温柔地看我一眼,拉起旁边一个人的腿告诉我说她是无可奈何,然后一脚踹开……老子自以为在爱情方面经验老到,理论充分,实属大师级人物,其实都他妈的是屠龙之技。”
李计然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微笑着说:“其实你也不是毫无机会,只不过是她的第二志愿而已。”
“那她的志愿表也填得太满了吧,从提前批到专科志愿,一个不落。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我对她而言也就是习惯而已,她只是习惯于我对她的好,而这种好不论是谁发出都一样,一旦有一天,张三或者李四也这么好的对她了,我的好也就不值钱了。爱情是啥?爱情就是他妈生命中的一个玩笑,老子现在很有一种被命运调戏的感觉。”朱开四愤愤地说。火光映着他微红的脸,懊恼之情溢于言表。
李计然起身推开窗看了看,雪仍在下,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关上窗户对朱开四说:“古人说‘竹屋青灯两声冷,白头相对话江湖’,我们在这儿聊天,也有这样的感觉了。”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帮你卜卦吗?”他朝朱开四走去:“有没有三个硬币?今天我倒挺想摇一课的。”
朱开四伸手摸出三个油腻腻的硬币给他,李计然用清水洗净了,又用毛巾擦干,握于手中,双手合十默祷一阵,然后掷在地上,连掷六把,记在心里。对朱开四说:“震上兑下,本卦是归妹,二、三、四、六爻是变爻,支卦是艮卦。你到我房间去把《周易》拿出来自己翻翻看吧。”
朱开四到李计然房里取了《周易》翻到“归妹”一卦,念出来:“归妹,征凶,无攸利——什么意思?”他问李计然。又自己摇摇头说:“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继续念下去:“……泽上有雷,归妹,君子以永终知敝——这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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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妹是震上兑下,下卦兑是‘泽’,上卦震是‘雷’,泽上有雷,泽中的水随着震动,象征夫唱妇随,这就是归妹的卦象。所以人应当目光放远,看清结果,知道弊端,且能事先筹谋。”李计然解释说。
朱开四叹了口气说:“看得到看不到又有什么用,我记得《白马啸西风》里有这样一句话:情丝若是能够那么容易被斩断的话,就不是情丝了。”
“那是《雪山飞狐》里面的,”李计然说:“《诗经》里曾说过:‘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其实男女还不都是一样的,陷进去就很难出来了。”他拿过朱开四手里的书看了看,还给他继续说道:“初九在此卦的最下方,地位低,与上卦不相应,所以不是正妻,只是作为陪嫁的,这就是妹的意思……”
“那不是说我吗?”朱开四忍不住说道:“别人是第一志愿,我是调剂志愿……”他把归妹一卦仔细看了看,突然大声念到:“上六,女承筐,无实;士刲羊,无血。无攸利。这句话我知道什么意思。”他垂下头郁闷地说:“这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算得真准……”
李计然笑了笑,没有说话。朱开四又翻到艮卦念道:“艮,其背,不就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无咎。”
“艮卦是一阳爻在两阴爻之上,阳已上升到极点,所以要停止。艮卦就是停止的意思,是停止于该停止的地方……”
李计然还没说完,朱开四就懊恼地打断他:“这就是叫我放手吧?什么‘行其庭不见其人’,大概就是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你不用说了,这玩意儿也算得太准了吧。妈的!”他站起身来把书放回李计然的房间。
李计然见他放好书回来,笑着说:“事后诸葛亮总是挺准的。两千年前,吕尚就说过:枯骨死草,安知吉凶。三个硬币又能断出什么东西来,不过是巧合罢了,何况你刚才还只是断章取义,没有按照朱熹的变占规则来。”
朱开四摇摇头说:“就算是巧合,也巧得太奇怪了,这中间说不定就藏着什么科学,只不过我们一时没有发现而已。”他眼里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眼神。
朱开四提起啤酒罐,还没有喝下去,忽然抬起头说:“才子,我总觉得你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是说我笑里藏刀?”
“当然不是,我也说不出来,林暮的眼睛里我也看到过,总感觉你好像有许多秘密似的,可是你却从来都不肯跟我说。你们俩都是奇怪的人。”
“哦,是吗?”李计然的眼角忽然垂下深深的忧思来,就像是一小块阴影。半晌笑笑说:“你那么想听,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吧。”他伸手拿过旁边的一根铁棍在炭盆里拨了几下,火烧得更旺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窗外寒风呼啸,夹杂着雪花都扑在玻璃窗上。
李计然的声音像是穿越了几个世纪般古老:“我给你讲一个我家的故事。你听说过《万法归宗》没有?”
朱开四在脑子里苦苦搜索了一会儿,得出结果为无,摇了摇头。
“那是一本书,也是一种法术,据说威力十分大。但练那本书,必须得发毒誓,而且誓发得越毒,功力也会越深。”
“你在讲什么啊?”朱开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像是小时候在听奶奶讲鬼故事呢?”
李计然继续说道:“况且练了那本书,一辈子也只能养家糊口,‘江湖一把伞,只准吃,不准攒’。那本书害人不利己,所以流传不广,一直以来都很秘密地在民间传说着,并没有多少人真正见过。可是我爷爷是练了的。”他的脸在火光中刻满了悲伤:“他发了一个狠毒的誓:断子绝孙!”
“啊!”朱开四不自觉叫出来,随即笑着说:“这你也信啊?要是发个誓就灵的话,我早就他妈被雷劈死几百回了。再说,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要真的是断子绝孙了,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李计然愣了一下,笑了:“你说的也对。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他继续说着:“我爷爷很聪明,可就是心胸太狭窄了,我小的时候,我们村就没人敢惹我爷爷了,他们都说我爷爷有法术,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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